黎羽离开溯王府的这段时间,王府里为陌尚尘新准备了一间药房,拱陌尚尘在此研究疑难病症,后来草堂院被扩充,陌尚尘便从宸院搬出,到草堂院居住。
穿过草堂院的院门,扑鼻的药香混杂在空气里,在旁人看来也许是苦涩难闻的气味,但在景雪看来这是她熟悉而亲近的药香味。男人熟悉而忙碌的身影在草堂正屋里一整面药柜前,手中拿着小金称子,心无旁骛认真度量着称子上药草的剂量。
突然眼前一黑,云景雪还没开口说什么话,便听到陌尚尘略是无奈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陌大夫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景雪并没有就此因为陌尚尘的话而拿开蒙着他双眸的双手,听云景雪故意变了声音俏皮说道。
陌尚尘抬手拿开了挡在自己双眸前的双手,转过身来瞧着嬉皮笑脸看着自己的云景雪,眉头轻蹙嘴角抿起忍住了心中下意识想逃开的想法道:“景雪,我很忙。”
听他说完,便不再理会身后的景雪,继续低头看着称,似是称中药草多了些,见他拿掉一点再称这才稍微满意的把手中拿出的一点放回打开的其中一个药柜子里。云景雪习惯了陌尚尘对自己的不咸不淡,高昂的心情并没有低落而是像小尾巴一样的跟在陌尚尘身后。
陌尚尘走回那张与整面药柜相距不远的浅茶色方桌前欲提笔写药方子,但余光瞥到那站在一旁眼巴巴瞧着自己的云景雪,眉头打结,放下刚拿起的狼毫毛笔朝门口唤道:“瓦松!”
“先生,怎么了。”那在院门外晒药材的僮人,听到陌尚尘唤自己忙跑进屋来。
“把这位人请出去,她打扰到我了。”陌尚尘冷淡说着,并未看云景雪一眼。
“怪人,你什么意思啊?”云景雪听他这话,气闷的看着只低头顾自己记载摆放在桌面上的十几味药材,而不理会自己的陌尚尘质问道。
“你听到的意思。”陌尚尘始终没有抬头看景雪,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拒绝都要冷淡。
瓦松,看着眼前这两人隐隐约约的火药味,楞在原地一下子倒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记忆里,陌大夫总是有说有笑的,倒是从不曾见陌大夫对何人如此冷淡。
“那要是我不走呢?你真要赶我?”云景雪强忍心中的委屈看着低头提笔写字的他问道。
见陌尚尘抬头看着她轻笑出声说道:“云大小姐若不走,某区区一介布衣如何赶得了你?”
“尚尘,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景雪看着眼前陌生的陌尚尘,心中的委屈没有担心来的强烈,因为这样的疏离而遥远的陌尚尘是她从未见过的。
“没有人惹我生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见陌尚尘收起那戏谑的笑意,无关紧要的说道。
景雪心下仿佛被挖空一角,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疏离继续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你很碍眼?云大小姐,此生除了会吃喝玩乐还会做什么?若是没有云家,你云景雪什么也不是?别说你是云家的云景雪,我不会稀罕你。你不是了,我亦不会稀罕你。我陌尚尘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你,就是那粒沙子。请云大小姐,日后不要再来找在某,不要再来烦某,不要再来碍某的眼。某在此,感激不尽。”
景雪的泪水已经夺匡而出,却说不出一句话,一切想说的如同鱼刺梗在喉咙里,吞不下去,说不出口。见云景雪抬袖倔强擦去决堤的泪水,跑出草堂。云景雪离开后,独留下草堂一室静谧,陌尚尘脸色不太好看,一手扶着胡桃木桌子一角,罢了罢手,听他疲惫说道:“出去吧。”话语对那个楞在一旁的僮仆,瓦松说着。
“景雪,这是最后一次…伤你心。”男人寂寥的背影,手微微颤抖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呢喃说道。情,诱人。情,伤人。情,惑人。此生,他陌尚尘就算最后遁入空门,也绝不踏入红尘情缘一步。那早前被谢昀季刺伤的心口,早已愈合的心口,此刻却隐隐作痛。
那一剑刺心之时,他才恍然发现,云景雪这三个字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占据他整颗心…
那些过往,一见到就想逃的心情,原来叫害怕。不是怕景雪,而是怕他自己。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啊,那些伤人心的阴晴不定啊,那些不屑…
溯王府内几重高的祈愿阁楼之上,男人挺拔的背影,翩阙的玄色衣衫在暮色下尽显清俊风雅,那陪伴他四年的檀香木轮椅被放于一边,谢昀季站着,双手扶在靠手上,看着远处的依稀街道风景出神。他人在看风景,却不知他人亦是风景。
“爷,夫人她…”怀安回来回话,语气略显犹豫拖拖踏踏没讲完。
“她不想住到王府里?”听男人轻叹了口气,眉头轻蹙起替怀安说完那口中未说完的话语。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众多人流中,他一眼便找到她。见她安好,他一颗担忧的心倒也放下来,只是她身边跟着的百里慕容,却怎么看怎么碍眼。不知那百里慕容说了什么,引得她抬手出拳打在百里慕容的手臂上。黎羽脸上带着朦胧的面纱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见百里慕容仿佛看也看不够的一直看着黎羽的侧颜,这一幕,直让谢昀季心中不爽。
“回爷的话,派去邀请的侍从回来道,夫人她想和百里慕容一起去住驿馆。景雪小姐,则是要住在王府里的,人去找陌大夫了。”怀安低头继续话语禀告道。
“爷,要不要找个时间同夫人好好说清楚误会…”怀安看着谢昀季沉寂的背影,提议说道。
“说什么?”谢昀季并没有回头,而是顿了顿问道。他心中仿佛也在期许着一个答案。
“爷大可告诉夫人,说明白爷从未有过要伤害她的心思,爷甚至为了夫人宁愿…”赴死两个字怀安还未说出口,见谢昀季微罢手示意怀安不要讲下去。
“有时候,不是你该说什么,而是她想不想听。”良久,谢昀季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传来。
如果谢昀季认这世间第二懂黎羽的人,那第一便再无其他人。她要什么,他很清楚。
黎羽和百里慕容刚到达驿馆不久,正在驿馆前厅定住的屋子,便见云景雪小巧的脸蛋上挂着泪痕从外间跑来,呜咽着闯入黎羽的怀抱。
“倾羽姐姐……”只听景雪唤了声,便再没有下文,只余下哀伤的抽泣声。
草堂里,两个魅力不相同的男人各坐一边,其中一个坐于轮椅上,另一个则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靠在那一排高高的药材柜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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