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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啸天昏昏沉沉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嘶——”这痛意将他惊醒,手颤抖着摸索上脸颊,拎起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小家伙,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赵啸天闷哼一声,反手将那只螃蟹扔了出去,撑着沙地爬了起来。
他环视四周,入目是片一望无际的银白沙滩,碧蓝潮水一波一波地拍击他的脚趾,晴空上传来阵阵海鸥鸣叫,端的是一幅祥和惬意之景。
意识渐渐回笼,他忆起了昏迷前发生的灾难:
他和桃纪远远瞧见了一座巨大的岛屿,拼命划着桨往那岛屿方向去,却在岛屿附近遭遇到海上风暴,不仅小船打翻,他们俩也纷纷落了水。落水前,桃纪拼死将仅存的一个腰舟扔给了他,自己却被一个大浪打进了水里。
“桃纪——!”赵啸天双目赤红,重重捶打着沙地。
看样子他是被海浪冲上了那个巨型岛屿,而桃纪却没能逃过一劫……
赵啸天心怀最后一丝希望,一路沿着沙滩不断寻找。赤裸双足被烫得赤红也浑不在意,只要那个人活着、活着就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日头高挂到西斜,沙滩上仅只白沙海浪,找不到任何形似人的物体。
赵啸天一想到桃纪最后对他说的那句“活下去”,就急得虎目含泪,恨不得一掌拍死没用的自己。
明月渐渐升上来,他如游魂一般,沿着沙滩漫无目的地飘荡。一阵嘈杂的人声突然闯进了耳朵:
“哎呦好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就溺了水。”
“是啊,看着真是个俊俏的后生。”
“看这衣着打扮,应该是闯进来的外乡人吧,八成是擅入护岛大阵了。”
一群渔夫渔嫂围着地上一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他们说的话赵啸天并没有全部听进去,只听得“年轻”“俊俏”等字眼,他就如打了鸡血,炮弹一样冲过去扒开人群,果然就见那心心念念的人躺在地上!
“桃纪,桃纪,桃纪!你醒醒!”赵啸天猛力摇晃着昏迷的人,目眦尽裂,拼命按压他的胸腹以期按出海水来。
周围人见这人一副落魄疯癫样,不由得嫌恶地退后几步。还是一位好心的大婶看不下去,出言相劝:“这位公子,你的朋友看样子并不是单纯的溺水,应该是中了护岛大阵的招了。你这样是没用的,必须去找岛主大人,只有他才有法子让你朋友清醒啊。”
赵啸天闻言,恨不得给这位好心人跪下,他抓住大婶的手臂,音调都是抖的:“婶、婶子,那位岛主在哪里?你发发善心告诉我好不好?”
“喏,看见那座山上的宫殿了吗?岛主大人就住在那里。”大婶回身指着远处高山半山腰处,袅袅云雾之中确实有一处巍峨宫殿若隐若现。
赵啸天大喜过望,匆匆对大婶道谢后,背起桃纪直往山间宫殿而去。
一路走来,本以为不过是个民风粗鄙的荒岛,没想到其中甚是繁华,竟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城镇。赵啸天背着桃纪走在其中一城“摘星城”的街道上,道路两旁是不断高声吆喝的各色商贩,其后便是鳞次栉比的屋宇。夜晚丝毫不减城内繁华,月光淡淡地洒在楼阁飞檐或往来车马之上,勾勒出了一幅繁盛的摘星夜市图。
赵啸天拿着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典当换了一架马车,未敢停留,趁着夜色匆匆赶往岛主宫殿。
好在这位岛主大人看来是个平易近人的,上山的大路修得宽广气派,盘查的士兵也没有抓着他们不放,询问一番后便轻松放行了。
赵啸天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宫殿门口,报出来意后,很快就被宫人请了进去。
“请您稍坐,奴这就去请岛主大人。”
他被宫人带至会客厅,焦灼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晌,那位传说中的岛主大人才姗姗来迟。
“听闻先生星夜兼程拜访在下,不知是有何要事?”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珠帘后,音色悠扬婉转,低沉又慵懒,如玉石碰撞,似空谷幽兰。
赵啸天听着耳熟,却看不真切帘后的面容,未作他想,起身坚定地单跪下来,对着那身影一抱拳:“唐突岛主大人,草民赵啸天,今日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那人听后倒是极其愉悦地笑出声,笑声低哑磁性,带着一丝丝撩人的魅惑。
赵啸天听得半边身子有点酥,仍是忍着一字一句道:“我的朋友桃纪前日因为护岛大阵溺水,至今昏迷不醒,请您救一救他,但有要求,在下万死不辞!”
他说完将身旁昏迷的桃纪往前推了一推,证明所言不虚。
本以为这位岛主会趁机提出很困难的要求,赵啸天已经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没想到岛主听了后,立马就笑着说:“好啊,我救。”仿佛都没经过思考似的,顺利得赵啸天如坠梦中。
“嗯……对你的要求嘛,我暂时还没想到,你就先和你的这位小朋友留在我这里好了。”岛主慢慢走近,拨开重重珠帘,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来。
赵
', ' ')('啸天呼吸一窒,一眼过后便低下头不敢再看。
饶是他看惯了徐玄卿、桃纪乃至是师父这样的美人,也一时被眼前人的容貌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与以往那些压迫性的美艳不同,他是极浅淡极清丽的,冰肌玉骨自不必说,双瞳盈盈如一泓秋水,天生浅淡的笑唇微弯,上翘的唇珠看起来温润至极。
可谓是,眉梢眼角都藏着秀气,声音笑貌皆不掩温柔。
岛主丝毫不在意赵啸天窘迫的情态,缓缓走下来,伸出纤长两指探上桃纪的脉搏,沉吟了一会,道:“他这是吞了太多阵中‘黑水’,才一直陷入昏迷。我需要每日练功为他逼出体内‘黑水’,待他完全清醒,大概需要半个月。”
太近了!
赵啸天只觉一股不知名的冷香扑面,他心如擂鼓,只作低头讷讷道:“谢、谢谢!岛主大恩大德,我和桃纪永世难忘!”
却不知他这副羞赧样子落在旁人眼中有多可口可爱。
“举手之劳。”岛主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别一直岛主、岛主地叫我,唤我‘照影’便可。”
岛主盈盈双眸凝视赵啸天,又好像是透过他看向缥缈的远方。
“即是‘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中的‘照影’。”
赵啸天携着桃纪就这么在照影的云生宫中住了下来。为着疗伤方便,照影特意将他们安顿在自己寝宫的偏殿。
照影果真守诺,每日辰时便依约为桃纪排出黑水。他运功时把房门一关,再开就是两个时辰之后。眼看桃纪面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赵啸天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十天。
为桃纪疗伤期间,赵啸天与照影两人的关系倒是越走越近。在赵啸天看来,照影为人谦和温良,自带一股书香文气。难得可贵的是,他不仅没有文人的迂腐及岛主的高高在上,反而十分豁达开朗,多有妙语与新颖的见地,观念出奇地与赵啸天一致。
“我虽统领这四城十二岛,却并不想大小事宜皆一一过目。”站在隐龙岛的最高峰上,照影的天青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折扇遥指远处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回首对赵啸天莞尔:“我常想,放权于民,让岛民们自治,官府衙门只要保证治安,效果也许会更好。”
对于政见,赵啸天虽然不太了解,但是“自治”二字无疑是他这种底层人民最喜欢听的字眼,当即爽朗大笑,对着照影一抱拳:“岛主大人高见,赵某自是佩服不已的。”
话音刚落,唇上便有一点冰凉,照影一指点在赵啸天唇上,低声道:“又忘记了,嗯?”
赵啸天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也没注意两人行为有什么不妥,讷讷道:“照……照影。”
但见面前被呼唤名字的人柳叶眉眼一弯,洒落了一地的温柔。
赵啸天看着,不由得痴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照影的想法虽好,但我仍是有些别的念头。”
照影似是极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道:“哦?说来听听。”
赵啸天遥望远处熙攘的市集轮渡,那往来众生的芸芸之态,让他心中顿时起了几分睥睨天下的豪情:
“我自小生活在市井,也许比你们更加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赵啸天挠挠头,皱着眉整理语言:“完全自治不太适用,每一阶层有不同的特性,额,怎么说呢……屠狗卖鱼之流没啥文化,容易因为蝇头小利滋生事端;读书人就强一些,比较注重自身清誉所以好管理;但是官员又不一样了,权利越大他们就越贪。所以我觉得分而治之会恰当点。”
赵啸天几乎把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都给搜刮出来,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照影小瞧了下去。
闻言,照影眉头微皱,复又放松下来,他似是极其愉悦,笑着拍拍赵啸天的肩:“好一个分而治之,好、好、好!啸天果真是个大宝贝儿!”
最后那句话十分意味深长,可惜赵啸天光顾傻乐,完全没有品出话中之话。
自那之后,照影更是引赵啸天为知己,恨不得去哪里都要带上他。
照影作为岛主,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外,晚上多有应酬宴请。他对赵啸天这个友人相当上心,怕赵啸天寂寞无趣,总是拉着他一块儿参加宴席。
座下众人见总有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岛主身旁,以为他是哪里的贵客,便一个劲儿地给赵啸天敬酒。纵使赵啸天海量,也禁不住这轮流攻势,常常席间就被灌了个烂醉,让照影唤了几个小婢给扶回卧房。
昏昏沉沉的赵啸天,自然也就错过了,当他离席后,喧闹的宴席马上便沉寂了下来,“宾客们”纷纷放下酒杯,噤若寒蝉。主位上的照影笑眯眯地留下一句“诸位自便”后,就起身施施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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