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张猛当时的状况算不上十分严重,所以礼物就拒收了,却愿意听张猛讲讲外面的事情,张猛没有不同意的,等事后了解到徐北兄弟两人的情况,心里对小小年纪的徐北更加敬重了。
第5章开解
张猛此趟跑船,是因为跟磺州那边一个商家谈好运送一批货物,此外,跟着跑船的人也利用便利捎上一些零碎的货物沿途叫卖,好赚上几个小钱,这些人都是东家身边的老人,所以东家也睁只眼闭只眼。等到到达这边码头时,张猛就让人捎了信去磺州那边让人接应,原本应该今天出发,却不料生了变。
至于那批货物是什么,徐北没多问上一句,只是跟张猛打探了他们沿途经过的地方和那些地方什么货品卖得紧俏,再对照从其他船只打探过来的消息,暗暗用心记下。
徐北前世最后跟几个哥们合伙开的是物流公司,对于货物的南来北往的运送门精,不过眼下也知道这里的形势可比不得前世,这里水寇劫匪还有战乱,都加大了跑商的困难,不少人可是提着脑袋在卖命,这也让徐北不得不更加谨慎,最好有熟悉的人领着他能跑个几趟把路线摸熟了,以后也能独挡一面。
徐北这人,不喜欢循规蹈矩地做事,反而天生有种冒险劲头,这也是他不愿意留在村里种地的最大原因。
“那龟儿子敢坏了我们这趟生意,看老子不剁了他!”跟在张猛身边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嗡声嗡气地说,这人一看就浑身煞气,徐北心知这些人黑白两道都沾的,尤其是这个叫陈莽的中年男人,手里肯定沾过不少血,也幸好他上辈子也是不仅接触过退伍的军人,就连道上的人也有过交情,才能面对这些人面不改色,也让张猛身边的人高看了他一眼。
至于徐敏庆,如果这些人不收敛身上的气势,他也很难坚持着站在他哥身边。
“那些烦心事就不跟小兄弟你说了,对了,我们船上还剩些干果,待会儿给你送来,这次你可不能再推了,说不得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得启程离开了,下次见面说不定要到明年了,就当哥哥提前送你们兄弟的年礼吧。”张猛拍拍徐北的肩。
“好吧,多谢张哥了,张哥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徐北咧嘴笑道,没再推辞。
“这就对了,看你对我们这行有兴趣,不如明年也跟我们一块儿干,挣了银钱也好将庆小子送进书院去继续念书,将来考个功名你也有个依靠。”秀气的少年,一看就是念书的人,跟他们这些粗汉子不同。
徐北看看不远处在忙碌的敏庆,微微一笑说:“我也正有这想法,敏庆有这方面的天分当然不能浪费了,换了我能认识几个大字就不错了,否则看到书本就想睡觉,哈哈……”
“放心,你们兄弟总有出头之日的。”张猛说,虽然徐北没多说家中情况,但细微处也可看得出二人处境艰难,可他也看得出,只要有机会,他这位新认的小兄弟,绝不会甘于平凡的,也许将来有一天他还会向徐北兄弟求助呢,所以既然徐北对货物的往来有兴趣,能说的他都尽量地讲给徐北听。
张猛他们去忙碌了,徐敏庆磨蹭到他哥身边:“哥,我不要读书了,我可以跟哥你一起挣钱的。”脑袋低着,一副难过的模样。
这也不怪徐敏庆如此表情,原本到了镇上后,徐北想让敏庆到学堂里继续之前的课业,可那老夫子可恨,又有大伯家的堂兄在里面搅和,那迂腐的夫子居然将徐敏庆怒斥了一顿,说他什么不孝长辈,枉为读书人,他绝不会收下这样的学生,免得败坏学堂的风气,让徐敏庆滚蛋!
徐敏庆还想争辩,可徐北一听到这样是非不分偏信谗言的迂腐夫子,二话不说就拖着敏庆离开了,连话都懒得跟那迂腐的老夫子说,真要让敏庆在这样的夫子手下学习,他倒怕这夫人把敏庆教得不知变通,跟这夫子一样成了榆木疙瘩,到时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到大堂兄那张嘲讽的嘴脸,徐北就知道,大伯一家怕敏庆将来有出头的一日,会回来找他们算账,所以现在就要将敏庆的路给堵死了,而且有那夫子这样的评价,恐怕敏庆在这一带也难抬得起头来了,这个年代读书人更加注重名声。
当初爹娘还在时,也是这夫子将敏庆当成宝,说敏庆读书天分极高,每每要留下来单独指点,可转眼就将敏庆贬到泥地里,实在可恨,他教导了敏庆这么些年难道还看不清敏庆的本性?不知道这番责骂对敏庆的打击与影响?
离开学堂后徐北就打定主意,要将敏庆送到县城或是府城里,这段时间就自己在家里温习功课去,只是看他自己因为夫子的责骂有些沮丧消沉,担心他一人闷在屋里会胡思乱想,加上他自己要求,只得先带在身边,让他散散心。
徐北再大大咧咧,这几天也看得出自己这便宜弟弟强颜欢笑,就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且夫子那番话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虽然不得徐家那边人的喜爱,可在读书上自幼却是顺风顺水,一直是夫子挂在嘴巴上夸赞的人,可转眼就被夫子无情打击,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在疼爱他的双亲骤然横死,又被人将唯一的骄傲撕毁后,心底那根支撑他的柱梁已经脆弱得轻轻一碰就能坍塌。
这也是徐北异常恼恨徐兴旺夫妇以及那迂夫子的重要原因,尤其是后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污水泼到敏庆头上,丝毫不顾及由此带来的后果,所以徐北也没想着要与那夫子理论,那夫子认死理又极爱面子,恐怕就是知道自己错了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甚至可能迁怒于敏庆。
自己弟弟天赋好,徐北不认为他的前程就此堵住,总会有人会明辨是非,他就不信他替弟弟找不到一条好出路。
现在敏庆肯跟他谈这方面的问题,徐北也不隐瞒他,要趁这机会将他心结解开:“敏庆,难道你真的认同那迂腐夫子的话,认为自己是个不孝不忠之人?”
徐敏庆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被原先爱护的夫子那样苛责,他心底的那道坚持也产生了动摇,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也许他真是像夫子说的那样,爹娘疼他甚至胜过亲子,可他却连累得大哥也被赶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大哥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奶奶和伯娘骂他是灾星,就因为他这个灾星,才将天灾带到上坡村,就因为他这个灾星,爹娘才会在外出途中惨遭横祸,是他累己累人,也许他……真是命里带灾的……否则亲生爹娘为什么会将他送人?
“啪!”
徐北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上浑身露出颓丧气息的徐敏庆的后脑勺,力道大得让他差点一个踉跄向前栽去,转头看向大哥的双眼,露出迷茫之色。
“臭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我就会过得比现在好?你到现在还不了解那一家人的德性?再说了,爹娘死得冤枉,我这个亲生儿子没本事,就靠你将来出人投地考出功名,为爹娘找出真正的凶手,好惩凶报仇,你要是放着爹娘的仇不报不思进取,才是真正的不孝,也才正好称了那家子人的心意,我们过得越惨他们就越开心,你信不信?”
徐北可不会软言软语地安慰人,而是快刀斩乱麻,要将这臭小子打醒了骂醒了,让他看清真正的现实。
“你大哥我天生就没有念书的那根弦,所以才决定走经商一途,可你是跟我一起跑商,你这辈子甭想再考取功名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哥我打的算盘是我去跑商挣钱,你将来考个功名好给我撑腰,你看看张大哥他们,谁身后没有个后台,否则这生意也做不长久,挣到的钱也被人盘剥了去,所以别把你大哥想得多伟大,我挣钱送你去念书也是指望你出头的一日来回报你大哥我。”
“我话都说完了,你自己去想吧,要是真不愿意去念书了也由得你。”
这时摊子前又来了客人,徐北丢下怔神的徐敏庆忙碌去了,也不担心这小子再钻牛角尖走不出来。
第6章四公子
码头有来往的客商,还有为这些跑船的人服务的各式摊贩,自然也少不了酒楼与茶楼。
茶楼临窗的位置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身着深色直裰,显得斯文温雅,另一人则是身着劲装,表情显得有些慵懒,可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不会让人小瞧,这两个一文一武气质突出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小镇上,虽然让人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码头上偶尔也会有随船而来的非寻常人。
“允之,下面那对兄弟是不是很有意思。”劲装男子趴在窗沿上回头对直裰男子说。
名叫允之的男子虽然没有探头出去,可他这个方位也将下面的情形收入眼底,虽听不到下面两人在说什么,可看他们的相貌摇头说:“你怎就确定他们是兄弟而非朋友或是亲戚?”
劲装男子哈哈一笑,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允之,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赌他们是兄弟,允之,如果你输了,接下来的事情可都得听我的安排,如何?”
路允之可不上当,自己这朋友的能耐他又岂会不知,说:“我可没长一双顺风耳,这点距离,就算没能完全听清他们的谈话,也能听到一句半句的吧,想来你已经从听到的话语中断定了他们的身份。”
劲装男子祝康成无趣地摸摸鼻子,举手作投降样:“好吧,那黑脸小子的喉咙那么响亮,我就是不想听也听见了,不过,那小子倒挺有意思的,说不得和我们此行的任务真的有缘呢。”
路允之歪头想了想,问:“到底是哪一方面的?是和那批货有关?难道他们小小年纪就跟那些人混到一起去了?”
祝康成总算找回一些底气,笑道:“你忘了四公子交给我们的任务,将马瑞德留在这里终究是个祸害,马瑞德那老东西狡猾得很,就连四公子都很难抓到他的尾巴,更不用说……”祝康成撇了撇嘴,不用他说明,路允之也知道他指的是定北王和大世子,只可惜四公子的身体……
祝康成继续说:“抓不到马瑞德那老东西的尾巴,那只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你是说马瑞德的那位妻弟?”路允之想了想马瑞德身边的人物,脸顿时黑了下来,不用说,路允之被这位寻过麻烦。
“不错,就是他,谁让马瑞德的夫人将她那位不成器的弟弟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马瑞德别的不说,对自己的夫人却是极好的,那小子又是蒋夫人娘家唯一的独苗苗,蒋夫人自然要极力为其筹划,嗤,就那扶不上墙的东西。”祝康成鄙夷道,“我刚接到四公子的传信,蒋赟刚刚立了一大功,报到了定北王那里,被四公子给扣下了,请功的战报里说蒋赟这混球剿了一批氓山作乱的山贼,允之你信这是那贪生怕死又贪花好色之徒能干出来的事?”
路允之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蒋赟那东西,甭说上阵杀敌了,真不走运地碰上那群穷凶极恶的山贼,恐怕也会把自己生生吓得从马上摔下来,在这北地,不过是仗着他姐夫的名头耀武扬威欺软怕硬罢了,杀敌立功?下辈子也做不到。
路允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出怒火:“莫非又是杀良冒功那起子事?”四公子曾经下狠力气整顿过定北军,揪出一批谎报战功的家伙,尤其是拿老百姓人头充当战功的,一经查实二话不说就拖出去砍了头,难道说还有人敢在四公子眼皮子底下生事?
“不排除这个可能,蒋赟能立功,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马瑞德那匹夫亲自动手将人头送到他妻弟头上,二一个就是杀良冒功了,磺州虽说是那老匹夫一手遮天的地盘,但我不信他真能做得毫无线索可寻,只要查一查最近有没有无故身亡的百姓身上下手了。”祝康成一改之前的慵懒样,眼中闪烁着精光。
下一瞬就敛了去,笑着指着下方的兄弟两人说:“我听了一耳朵,那兄弟二人的双亲刚刚过世,不防叫了来问一问,左右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路允之慎重地点头:“好。”
祝康成扬声叫茶楼里的小二,让他叫下面的小食摊子送上两碗豆花上来,小二见这二位爷气度不凡,立即应声而去。
楼下码头被大哥拍过骂过的徐敏庆,也渐渐地回味过来,双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怎能陷入自怨自哀中,就算那些当官的再能一手遮天,只要给他一个出人投地的机会,他誓要为父母申冤报仇,如果真的听信了夫子的话,那才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以后他有何颜面去见爹娘他们。
爹娘在世时,花在他身上的心血比大哥都多,所以他更应该振作起来,不应该把担子都丢给大哥一人去抗。徐敏庆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一旁留心他的徐北松了口气,还没等兄弟两人说上话,茶楼里的小二就带来了楼里客人的吩咐,并用手指指了指客人所在的临窗位置。
徐敏庆抹了把眼泪,眼睛有些发红,奇怪地看了眼茶楼的位置,茶楼里的客人怎会看得上他们路边的小吃食:“大哥,我送过去吧,大哥你放心,往后我会好好努力的。”
“好,去吧,小心些。”徐北心想也许是楼里的客人一时贪鲜,才想尝尝他这豆花吧。
“哎,知道了,大哥。”
茶楼细心地提供了食盒与碗碟,徐敏庆盛上了两碗热乎乎的豆花,浇上调料放进食盒里,提上跟在小二后面。
徐敏庆以前来过这茶楼,所以心里也没什么忐忑,甚至有些欢喜,如果客人觉得好吃,说不定以后能为大哥的小食摊子多招揽来一些生意。眼看着天越来越冷,等到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也不忍心大哥站在寒风里摆摊。
上了二楼拐了个弯,小二指着前面的隔间对徐敏庆说:“客人在里面等着,小哥你自己进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
“多谢小二哥。”徐敏庆低头理了理衣裳,抬脚迈了进去。
看到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位年轻男子,徐敏庆有些恍神,不过很快低下头,打开食盒,将两碗豆花送到客人面前的桌子:“这是二位要的豆花。”说完便退到一边静候二人的吩咐。
“啧啧,闻着挺香的,允之,快趁热尝尝。”祝康成捞袖子准备开吃,路允之则要斯文得多,看好友那架式也只有摇头的份。
第7章大厉朝
祝康成一边吃就一边跟徐敏庆聊上了:“小孩,外面那一个是你的兄长吗?之前你们是不是吵嘴了,看你这双漂亮的眼睛都红了,看你这么乖巧,肯定是你兄长的不是了。”
徐敏庆原本觉得这两人身份不一般,也没敢多打量,他与哥哥的处境不能再雪上加霜了,可大哥现在是他最重要的人,如何能忍得了别人说大哥的坏话,不过最近发生的事他的心智也在飞快成长,知道有些人轻易不能得罪,因而忍着心中的不快辩解道:“并不是,是我做错了事,大哥说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徐敏庆到底年纪小,还没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声音中的不快路允之怎会听不出,一边斯文地吃着爽滑的豆花,一边忍不住白了祝康成一样,没有这样欺负人家小孩的。
祝康成投降:“好,是我说错了,我道歉,”话风一转又说,“小孩,怎不见你家大人,就你们兄弟两人在码头上摆摊?”
一句话说得徐敏庆眼睛又红了,连忙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情绪,低声说:“我爹娘过世了。”
路允之又瞪了祝康成一眼,这少年声音中的悲哀更是隐藏不住,要探别人的底还是利落点,不用这般拿刀子一钝一钝地割吧。
祝康成挠挠头,说:“对不起,我应该想到你们兄弟两人是戴着孝的,”兄弟两人穿的衣裳非常素淡,想来也是处境艰难,才会在孝期内还要出来做事,也只有高门大户才有诸般规矩,庄户人家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会有诸多的讲究,“看你们兄弟的年纪,你们父母年纪应该并不大,难道是因为灾荒过世的?”
徐敏庆轻轻摇头,说:“是出门探亲戚,回来途中被山匪害死的。”一颗眼泪滴落在他脚前的地板上,连忙抹去眼中的泪水,他决定了坚强起来的,就不能再沉浸在爹娘过世的悲伤中,而应该振作起来。
深吸了口气徐敏庆抬起头说:“两碗豆花一共两个铜板。”这是收了钱就要走的意思了,拒绝再谈下去。
路允之暗暗瞪了祝康成一眼,抓出一把铜钱说:“豆花味道不错,我们很喜欢,多的是赏你们兄弟的。”
“多谢。”徐敏庆没有推辞接过,朝两人躬了一礼就往外走去。
等到茶楼下面露出徐敏庆的身影时,祝康成和路允之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两人互视一眼,祝康成说:“看来要派人去查查这兄弟两人的情况了,就这么凑巧出门走亲戚的时候遭了山匪。”
路允之同意地点点头,说:“这小孩应该是读过几年书的,他的手指关节处有薄茧,看得出是个很用功的孩子,怎不继续下去?父母过世了,总还有其他的亲人吧?”
楼下,回到摊子上的徐敏庆将手里的一把铜钱交给徐北,徐北一看有三十几个铜板,乐呵一笑:“那两碗豆花可真值钱,要是每天都来这么一回我们可就发财了。行了,你回去洗把脸温习功课去吧,这里我能应付得过来。”
“好吧,大哥,那我先回去了。”徐敏庆现在知道自己的重心应该放在读书上了,没再推托,转身回他们临时租住的屋子。
徐北并不知道有两人想要调查他父母身亡的原因,因为他做的两样吃食新鲜,味道又不错,单煎饼用的酱就是上辈子从另一个做煎饼的人手里买来的密方,所以他的摊子上很快就空了,旁边同样有卖吃食的摊贩看了心里暗暗妒忌,琢磨着是不是跟下风。
徐北可不管这些人的小心思,收了摊子就准备回去,心想他和敏庆这段时间身体都亏了不少,得买上几样小菜好好补补。
张猛船上忙完,看徐北要走,连忙叫住:“北小子,走,走,今天张哥请你上酒楼吃饭去。”差点说去喝酒,好在还记得北小子跟他说过双亲刚过世,这才打住。
“张哥,该是我请客才是,这几天多亏有张哥照顾,我这小摊子的生意才过得去。”徐北推让道。
张猛走上前拍了一记他的肩:“跟张哥客气什么,庆小子回去了啊,行,等咱们吃完了,打包几样带回去给他吃,走,走,都听你张哥的。”
“好吧,就听张哥的。”徐北不再客气了,将摊子寄放在茶楼那边,就跟着张猛一起走了。
到了酒楼,就在大堂里寻了位置坐下,张猛点了不少菜,其中一部分让酒楼里的人送到船上,然后看了看徐北,还是叫了一坛酒,等酒上来时说:“你张哥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喝上两口,再说经常跑船的,身体里寒气也重,喝上两口酒对身体也有好处。”
徐北哈哈一笑:“张哥你甭解释了,我明白的,我只看不喝行了吧,张哥你尽情喝。”
“哈哈,好兄弟,果然懂你张哥的,张哥就不跟你客气了。”倒了一碗酒一气喝掉,爽快地一抹嘴巴上的酒渍,说,“爽,还是北地的酒够烈,南边的酒娘了巴叽的,喝了一点都不痛快。”
徐北吃了口菜,还是第一次听张猛提到南边,好奇地问:“张哥到底是哪里人,连南方都去过?听说南方朝廷那边虽然比北地富裕,可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有前身的记忆,再加上这几天的了解,徐北对所处的环境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说实话,这可不是个好年代,有天灾,边境又不稳,很可能还有兵荒马乱的时候,小老百姓处于这样的年代日子最艰难,只可惜已经上了这艘船没办法退票了,只好尽力把日子过好。
身处的国家是大厉朝,现在坐在皇位的是第三任皇帝了,不过大厉朝开国不过才三十五年,本该是修养生息慢慢恢复国力的时候,可眼下朝廷可以说是处于内外交困的状况,尤其是开国皇帝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后继的皇帝又没有那个魄力解决。
说到开国皇帝,其实最初不过是老皇帝抢先一步攻进了京城,当时另一员大将萧启山却正在北边抵抗蛮夷的进犯,老皇帝不顾北边的局势就登上了皇位,并将萧启山封为定北王,这道旨意实际上就将定北王拴在北地这块地界上了,无诏不得入京,不过也因为朝廷新立,朝野也有不少抗议声,老皇帝为了稳固皇位不得不给予了定北王极大的权力,北地这一块地盘就相当于定北王的蕃地了,连官员的任免权都可以拥有。
等老皇帝坐稳皇位后就想要铲除北地的这一隐患,掌握大权的老皇帝不可能任由定北王在北地坐大,将来威胁到他的皇权,老皇帝使了不少手段来一步步地削弱定北王的权力,包括赐婚派遣朝廷官员瓜分兵权等等,可没等到老皇帝彻底削减定北王的兵权,他的身体就先支撑不住了,留下一个大摊子撒手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解释一下,南北区分不算很严格的,虽然架空,但京城还是相当于北京这一块,所谓的朝廷被普通百姓称为南方只是相对于更北的北定王蕃地来说的。
后面会涉及到南北的格局以及双方的矛盾,嗯,可能还有因为矛盾引发的战争,这文其实就是写一个小人物在乱世中求生存并养弟弟的故事,不知道能不能写好…我会尽力…
第8章蠢女人
老皇帝去后,太子继位,不料还来不及继续他父皇的动作,一年之后就同样因病去世,他去世的时候一没有嫡子二没有立太子,死前匆匆留下遗命,让朝中大臣辅佐唯一的年幼的皇子登位,那一年小皇帝才七岁而已。
小皇帝的生母原来不过是太子府里的一个侍妾,小皇帝登基后这位侍妾一步登天成为太后,就连原来的皇后都要退让,等朝堂被托孤大臣傅太师以及侍妾出身的太后把持后,原来的皇后干脆出了家,避开了朝堂与后宫里的争斗。
北地的百姓说起朝廷里的事不如南方有那么多的顾忌,毕竟天高皇帝远,不少人庆幸自己生在北地,归在定北王辖地范围内,虽也有天灾人祸,但和南方比起来要轻松得多,起码有口饭能吃,不像朝廷那边被当朝太后搞得乌烟瘴气,有的地方简直是民不聊生。
“可不是,”一说起南方的形势,张猛就刹不住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告诉了徐北一件可笑之极的事,“那个女人要是再这么搞下去,等不到小皇帝长大,这朝廷恐怕……”他没直接说出后果,可一连串的啧啧声,已经告诉了徐北可能的结果,他口中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小皇帝的生母,当今的皇太后。
“秋天的时候,那女人一时心血来潮说要去五台山礼佛,一路招摇过去,惹得民怨四起,偏地方官员为了讨好这女人极尽奢华,这途中正好有一省府遭了水灾,偏当地官员要装出一副盛世的景象,可苦了当地百姓,被逼无奈想要拦驾告状,让那女人惩罚欺压百姓的官员,结果你猜怎样?”
“不会是让官员打杀那些百姓吧?”尽管匪夷所思,徐北摸了摸下巴,还是说了出来,实在他听人说那太后的出身非常普通,又听过几件极品的事,所以做出再极品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兄弟,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女人觉得那些贱民冲撞了凤驾,让人把那些拦驾的百姓全都拖下去杖毙,就连他们的家人都要被问罪,可好,本来只是拦驾告状的,被那蠢女人弄了这么一出,官逼民反,当地没了活路的百姓干脆造了反,那女人连五台山都还没到,就吓得赶紧滚回京城去了。”张猛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说起这事依旧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一口一个那女人,显然对当今太后毫无敬重之心。
徐北听得瞠目结舌,这已经不是一个“蠢”字能够概括的了,这朝廷仍能坚挺没被推翻,实属稀罕事了:“乖乖,幸好我不在朝廷那边,还是定北王治下的日子好过一点。”起码今年旱灾,上面不仅免了赋税,还拨下了赈银救济受灾的百姓,与朝廷那边一对比,很明显定北王要得人心多了。
“那朝廷那边就任由这女人胡搅蛮缠下去不成?”徐北问。
“哪能啊,现在都指望小皇帝早日掌权呢,到时那女人也没理由干政了,不过……”张猛眉头一拧又有些犹豫。
“莫非还会有什么波折?”
张猛叹了口气说:“你说被这女人教养长大的皇帝能有多英明?就怕继承了她的蠢劲,那可如何是好,而且,除了托孤大臣傅太师外,小皇帝还有几位叔叔在世,那几个也不是安分的,唉,还真指望不上了。”
徐北也无话可说了,单凭张猛说的这些情况,他也不看好这朝廷了,他一外来客,对皇室和朝廷可没什么敬畏之心,在他看来,皇帝还不是轮流坐的,这朝廷是姓廖还是姓萧,没什么差别,谁能让他过安稳日子,他就支持谁。
真要乱起来,还是晚上几年吧,起码等他手中有些横财有个庇护之所,否则兵荒马乱的,小老百姓最容易被炮灰了。
“那张大哥还是想办法搬到我们北边来吧,这里好歹还能有个安稳的日子。”徐北劝道,尽管出了杀良冒功这么恶心的一件事,但他估计更多的可能是下面的人一手遮天,定北王再英明也不能保证下面的人个个廉洁奉公,何况之前听张大哥的意思,朝廷还在北边安插了人手,所以这件事到底是哪方人马干的还不清楚,他们小老百姓想申冤都没地可去。
“好了,不说那些丧气话了,来,陪哥哥喝两杯。”张猛给徐北倒上茶,碰了碰他的茶杯又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徐北也不再劝了,想必张大哥也有自己的难处。
这顿饭吃到最后,张猛都有些醉熏熏,徐北把他送回到船上才回去,回到他们租住的屋子里看到敏庆手里捧着本书,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再艰难的日子身边有人陪着,也不会觉得日子难熬了。
“洗洗手吃晚饭吧,这是你张大哥请客让我带回来给你的,我已经吃过了。”
“好的,大哥。”徐敏庆丢开书本跑出去洗手。
徐北拿起弟弟之前看的书翻了几页,顿时觉得头晕眼花,上辈子他连高中都没读完,后来就一直闯荡社会,虽然羡慕斯文饱学的读书人,可这活让他来干可真没法干下去,更不要说这书里的都是繁体字,就算靠猜的也猜不全。
丢开书,徐北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沮丧,上辈子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何况这辈子身边有这么个聪明的弟弟,就算以后写封信都有人代笔,所以没什么好愁的,他有个好弟弟就行。
洗了手走进来准备吃饭的徐敏庆就看到这副画面,不由一乐,大哥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看书,以前他从学堂里回来教大哥识字,没想到教着教着大哥居然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爹还说大哥这副性子像他,老徐家就没这个读书的天分,以后就靠他来给老徐家挣颜面了。
“哥,你再陪我吃点吧。”
“不用了,你哥我可不会把自己饿着,你吃,我去院子里打会儿拳。”
“好吧,哥,你打,我看着。”
他们租住的房子有两间正屋带一个小厨房,前面还有一个十几平米的小院子可供兄弟两人活动,自搬来后,徐北早晚都会在院子里锻炼身体,以后甭管干什么,没个好身体都行不通,上辈子他们物流公司里招了不少退伍兵,跟着他们学了军体拳,上辈子就一直坚持锻炼,一直到车祸身亡前,身材都保持得不错,这辈子捡起来也容易得很。
身体虽还没复原,可原身以前一直在田间干活,力气不算小,因此一套军体拳打起来也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就着打拳的哥哥下饭的徐敏庆,脑中偶尔也闪过疑惑,大哥身上有些地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也从没哥哥说起学过拳法,可又很快抛在脑后,接连惨祸后就连他也在悄悄改变,何况大哥,大哥身上的担子比他更重,若不调节过来,岂不是要压垮了。
而且,大哥爱护他的心意一直没变,他更应该加倍努力来回报爹娘和大哥的爱护。
第9章姑姑
徐北一边打拳一边就将心思放到了张猛身上,虽然一顿饭的功夫从张猛身上得到不少有关这个世界的消息,可他也越来越发现,张猛这人并不简单。
他不是初闯社会的人了,不会随便碰上个人觉得投机,就掏心掏肺地对待,上辈子可是吃过苦头的,跟以为是兄弟的朋友合伙做生意,最后却被这所谓的兄弟卷了所有的钱跑路,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他虽然是糙汉子,可吃过苦头再不长心眼,那就是蠢了,可喜的是,他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成功了。
要说一个普通的人,又怎会知道那么多有关朝廷的秘事,不管是太后那蠢女人逼得百姓造反,还是小皇帝的几个叔叔蠢蠢欲动的情况,可都不是一个普通的跑船人能够知道的,这可不是一个信息发达的网络时代,就算是网络时代,升斗小民也难接触到那些核心的秘闻。
虽对张猛的身份存了怀疑,可徐北很快抛了开去,左右他们的船在镇上只是作短暂的停留,而且到目前为止,张大哥对他帮助良多,往后相处时只需要保留一份戒心就够了,于是,徐北很快专注到拳脚上。
第二日,拉上敏庆打上一通拳后,徐北才出摊,让敏庆留在家中用功。之所以带上弟弟一起锻炼身体,也是为着以后考虑,不管敏庆要不要走上科举一途,身体可都是本钱。
天微亮就出了门,码头边已经热闹起来,附近的小船陆续到来,徐北的小食摊也生意兴隆起来。
等最后一波客人离开了摊前,徐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前看去,神情一怔,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这个身体的亲人之一,嫁到镇上的姑姑徐桂花。
打扮素淡的妇人走到近前,遗传到大王氏相貌的徐桂花,绷着一张脸显得有些刻薄,皱着眉头不快地说:“北小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娘都跟我说了,让你把那个不明来路的人送走,你还是她老人家的乖孙子,你不仅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还为了个外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你是成心让姑姑看了心疼吗?”
徐北暗暗皱眉,十分不喜她说话的口吻,什么叫外人,那是他爹娘养了十二年的儿子,要是原身真听了这些所谓亲戚的话把敏庆赶了出去,在他看来,才真是对过世的父母的大不孝,恐怕在地下的双亲知道了都恨不得爬出来,把原身教训一顿。
还有,他可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徐桂花向来疼的只有大伯家的孩子,对他娘和他娘的两个孩子,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带回去的点心都从来没有落到他和敏庆嘴巴里的,这就叫疼?笑话了!
“姑,敏庆不是外人,爹娘对敏庆的疼爱姑难道还不知道,要是爹娘知道他们刚一走敏庆就被我赶出去,那爹娘他们……”话未说完,剩下的让这女人自己琢磨去吧。
果然,徐桂花的眉头拧了起来,她是没想到一向老实听话的徐北会这般反驳她,果然跟娘说的一样,都是二嫂陈氏在背后的撺掇,不仅让二哥跟娘离了心,还把自己这侄子也教得不敬长辈。
徐桂花这样想着心里对徐北的不喜又增添了几分,因嫁了个好夫婿,她在娘家的地位一向高,每次回娘家,大嫂和大哥家的侄子侄女都贴上来讨好她,就只有陈氏,在她看来不阴不阳的,果然什么样的人生出什么样的种,这侄子就随了陈氏那个没规矩的。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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