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徐北几人和两位官差被簇拥着去了里正家里,在他和徐敏庆离开后,他们名下的屋子更破了,哪里还住得了人,里正的婆娘早得了消息在家里忙碌开了,一等到人回来就倒上了热茶,拿出为过年准备的点心零食招待客人。

大人还有些拘谨,孩子则是最高兴,难得有机会见到高头大马,以往镇上难得一见还不能近距离接触,因为大人都会告诉他们那些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现在终于有机会连大人呵都呵不住,一群孩子还互相比较各自得到的零食品种,要是得了别人没得到的品种欢呼雀跃声顿时传开来,这些稀罕物他们可是连过年的时候都吃不到的。

“北小子,”里正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了一个用帕子仔仔细细包好的小包裹,放到徐北面前,“这就是前几日官差老爷送来的银子,整整四十两,幸好让我守住了,否则真是对不起你这孩子跟兴达两口子。”

里正心中无限感慨,大爷爷也闷头说不出话,烟瘾犯了,可年景不好他连旱烟也抽不上了,谁能想到兴达两口子只是走趟亲戚就把命给送了,连脑袋都没能保得住,留下两个孩子孤苦无依,如果侄子侄媳妇还在,这时候该是给北小子张罗媳妇的时候了。

徐北一点都没推辞,接过打开帕子,现出的是排放整齐的四个银碇子,又重新包好,抬头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里正还有大爷爷,我都明白的。”

里正婆娘擦了擦眼泪,说:“我就说北小子是个明白人,”别人的好都惦记着,知道他们这几日保下这银子也不容易,“可不像那一家子,那心怎就这么黑呢。”

徐北将银子交给徐敏庆,转头安慰道:“我相信对我爹娘来说,我跟敏庆过得好就行了,那一家子,反正都分家了,在他们心里,我就是不孝的,敏庆也不被他们当徐家人,那我也就不去打搅他们了,各过各的日子吧,”徐北一开口就将两边的关系扯清了,而且又声称是他们先不认敏庆,那他拦着敏庆不上徐家门也说得过去了,“只是以后要去四公子那边做事,回来恐怕没以前那么方便了,我爹娘那里还要有劳里正和大爷爷你们照看着点了,别人,我跟敏庆都不放心。”

里正和大爷爷还能说什么,徐北高升了他们还担心因为徐家大房那边得罪徐北,让他对上坡村起了离心,明明上坡村出了个官身却因为某些原因得不到关照,还不让其他村子笑话死,想到当初他们村里的长辈在徐家分家时也没使上力气,甚至还担心兴达两口子的事情牵连村子,对一些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徐北兄弟的下场未免没有他们暗地里纵容的结果,也是心里有愧,所以里正这几日死咬着银子没松口让徐家大房得了去,其实就算给了大王氏也没人能说他错,毕竟那是兴达的亲娘。

现在听到徐北一番话里正松了口气,北小子既然将他爹娘的坟地交给他们照看,这是还记着他们呢,只要他们不出差子,徐北兄弟俩不会不认他们。有徐北这个官身在,即使他人不在村里,可往后别的村子和上面的官差,对上坡村也会退让和多加照顾。

老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

“你放心,你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也不会亏了他们,到了时节你们兄弟要是赶不回来,我们会给兴达两口子烧点纸钱过去的。”里正承诺道,也知道徐北兄弟俩是不放心大房那边,不是他说,兴达两口子丧事过后,那家子有谁去坟地上看过?还是徐老憨惦记着会去坟上看看,帮着清理一下。

“是啊,北小子,庆小子,你们只管放心,好好在外面办差,这里还有大爷爷呢,几个娃儿也是兴达他们的侄子,不怕兴达他们在地下没钱使。”大爷爷也说。

“好咧,我听大爷爷的,对了,我回来还帮大爷爷买了些烟叶回来,大爷爷闻闻可是好的。”说着徐北招呼跟来的老邱他们把马车上的给各家的礼搬下来,看到那么些东西里正几人也是唬了一跳,马上叫自家婆娘去厨房里准备饭食,大奶奶也忙叫上自己的媳妇去帮忙。

徐北知道大爷爷还有里正这样年纪大的平时喜欢抽上几口旱烟,因此准备年礼时特地问了懂行的人什么样的烟叶子是好的,又切得整整齐齐的,大爷爷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小撮放到鼻子底下细细闻,脸上露出陶醉之色:“好,好,这可是上等的烟丝。”

里正也有一小匣子,没想到北小子还特特记得自己这个爱好,心里很感动。

大奶奶见了把徐北怪嗔了一顿,难得今年年景不好让老头少抽点烟,这可倒好,北小子又给送来了,还花了老不少的钱:“你个老头子,记得少抽点,这可比你以前抽的会值钱多了,别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抽。”

“哎,我会省着点的。”好东西大爷爷当然也舍不得一下子抽完了,细水长流才是,老二死得早,否则他都可以到老二面前炫耀炫耀了,他可是他的侄孙孝敬给他的,不过村里其他老家伙肯定羡慕坏了。

围观的村民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即使原来关系远的徐北没准备年礼,可回去的时候也带上了给家里孩子吃的点心零食,家里的孩子也高兴。

这回去的路上有人就议论上了:“真没想到北小子会变得这么有出息,以前兴达两口子都是个老实的,就听到徐老二家的成天在外面说她的大孙子怎么怎么有出息,可看看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给娇养得不像样,再说镇上学堂里有几个能念出头的,更甭说像北小子这样直接给派了官的,那可是四公子派的。”

在北地老百姓心目中,四公子那就跟京城里的皇子王孙贵族一样,普通人连见都无法见到的,可徐北能跟着四公子办差,那就相当于天子近臣了,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撞大运了,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有这运气的,别人妒忌也妒忌不来。

“可不是,我看耀宗那小子也不像有大出息的样子,说起读书,他哪里比得上庆小子,那才是这个,”那人竖起大拇指,徐兴达的二儿子自小就聪明伶俐那是在乡间出了名的,人又懂事乖巧,“可耀宗那小子的别的没学到,倒是跟他奶奶学了一肚子坏水,在学堂里说了些坏话,让庆小子被夫子赶出了学堂。对了,前面有没有听到,庆小子现在怎样了?那么聪明的孩子不读书可惜了。”

“瞎操心吧,北小子都当官了,庆小子还会没书可念?你没看到庆小子站在他哥身边斯斯文文的,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少爷,说不得被他哥给弄到滟州那边的大书院读书去了,哎呀,这以后兄弟两个的前程可都了不得啊。”

“对啊对啊,唉,也就兴达跟他媳妇是个命不好的,不过总算有后福,也是他们心善,换了旁人谁家舍得送抱养来的孩子去学堂,自家孩子反而跟着下地干活的。”

“就是,那两口子都是好的,看看那家子坏心肠的下场,这人啊,心还是要放正点,这老天爷都看着呢……”

声音越来越远,从草堆后面走出来的徐兴旺满面阴云,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匆匆往家赶。

里正家里热热闹闹的,徐家大屋却充满了火药味,徐兴旺的回来似乎将这股火药味给点燃了,顿时又闹开了。

“娘,那臭小子明明是徐家人,回来了也不着家却跑到别人家里,像什么话,娘你老人家都不好好说道说道他,跟他老子娘一样成天跟外人亲近个没完。”徐兴旺怒气冲冲,听听外面人怎么说,他侄子跟四公子办差当大官了,他这个亲大伯还是从别人口里知道的,岂有此理。

大王氏阴着脸坐在炕上,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道:“你以为老娘不想说吗?那个死小子反而撺掇着外人不给老娘面子,要是没有老娘生下那个孽种,能有他死小子的好日子过?没想到到头来也是个反种,居然连我个亲奶奶都不认!”

大王氏越说越火,之前还被小王氏煽风点火了一阵,还有徐桂花添油加醋,这对姑嫂倒因为银子和徐北回来升官发财的事又站到了一条阵线上,把枪口齐齐对向徐北,先得了好处再说。

大王氏把炕桌拍得啪啪响:“耀宗呢?把耀宗叫过来,我就不信当官的会不要名声的,就凭那杀千刀的敢不敬着我这个亲奶奶,他这官还能做得下去,耀宗——”敞开了喉咙冲外面叫喊,倒是中气十足。

之前被大孙子拉回来她还有些生气呢,不过跟那个不孝的一比大孙子哪里都好,那点子气早就消了,这时候觉是要拿捏那个杀千刀的还得听听大孙子的看法,她记得大孙子说过当官的最讲究名声的,就连京城里的皇帝老儿都是如此。

徐耀宗拖拖拉拉地走进来,整个人阴阴的,眉头一掀问:“奶,什么事?”心里皱眉头,他觉得他就是被家里人拖了后腿,想想之前两个官差看他的眼神他心里就窝了股火,不过是跑腿当差的,等到考出头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辈子出不了头的人。

手指动了动,虎口处还疼着呢。

这时候他倒忘了他进学的那些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当他习惯性地向这些人伸手要银子的时候,怎就不觉得他们扯后腿了?

“大孙子,你不是说过当官的最讲究名声的吗?你说说就那个杀千刀的不认我这个亲奶奶,敢顶撞长辈,东西不往家里送反而拿去给外人,”越说心里越滴血,二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什么都是她的,儿子的儿子更是如此,所以她把徐北的身家都看成自己的了,想到那个混账大手大脚地把东西送到外人手里真是又气又急,“你说,他这是不是叫什么……”那文邹邹的说辞叫啥的。

“叫忤逆不孝,”徐耀宗眼睛也亮了一下,是啊,这样忤逆不孝的人怎会被四公子看中的,肯定是被唬弄的,四公子远在滟州又怎会知道乡里什么情况,还不是徐北怎么说四公子就怎么听,要是四公子知道了真实情形,怎可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人?不过眼神很快又暗了下去,“奶,难道你没看到堂弟都快把乡里人拢了去,谁还把我们家当回事,更不可能将他对奶的不孝给说出去了。”

徐桂花眼神也亮了下,附耳在她娘耳边嘀咕道:“娘,我们让大哥去找北小子,让他回来好好孝敬娘你老人家,要是他敢不听话,我们就去县里去城里去王府告他去,看他还敢不敢不听娘的。”她也觉得娘跟耀宗说得有道理,看看庆小子,不就被耀宗几句话给弄得赶出了学堂,她觉得徐北仗的就是外面人不知情。

哼,敢不听话,就把他的官职给撸了!徐桂花想到上次在徐北手里栽的跟头恨不得生生咬下他一块肉,她徐桂花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耀宗,真的有用?”徐兴旺也提了精神,期盼地看向他儿子,之前路上看到那些人手里拎的东西嘴里吃的点心,他就眼红得很,这阵子为了儿子能够继续进学不得不紧衣缩食,他都好长时间没闻到肉味了。

徐耀宗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当然有用,我们该好好说说堂弟,给四公子办差怎能这么不顾及名声,这是给四公子抹黑!”

“对,对……”徐兴旺连连捣头,提脚往外走,“娘你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找我那侄子去。”至于徐敏庆,不过一个外人罢了,等把侄子叫回来,还得让他把这个外人给赶走,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得了徐家的好处去。

小王氏也心情舒畅起来,眉开眼笑道:“娘,媳妇这就给你老人家做饭去,今早还得了两个鸡蛋,媳妇都给娘你炖了。”

徐桂花暗暗撇嘴,她这个嫂子专会做表面功夫,哼,她娘最后还是会听她这个女儿的。

第48章

两位官差酒饱饭足后便提出告辞,徐北不放心他们“酒驾”,特地让姜平用马车送他们一程,两位官差连声道谢,越看徐北越满意,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以为这样出身的人一朝鲢鱼跳龙门会变得趾高气扬,可在徐北身上看不到丁点,反而觉得很受重视,让人也恨不得回以同样的诚意。

看着两位官差对徐北又是恭敬又是称兄道弟的,里正和大爷爷看得也是满意又得意,连他们也跟着沾了光,官差可从没对他们这般客气过,想必以后他们也不用费心上下打点,一旦不满意还要遭到刁难。

叮嘱姜平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徐北才和其他人一起返回屋里。

里正婆娘和大奶奶正在争执。

“北小子和庆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住这里又有什么要紧的,再说又住不了多长时间,你也没必要回去张罗了,你家孩子多,别让孩子们跟着一起闹心了。”

“这怎好麻烦你家,北小子和庆小子到底是咱家的侄孙,跟亲孙子也没两样的,难得回来一趟不住家里去,这多不好。”大奶奶有些犹豫,自家的条件的确不如里正家,北小子兄弟俩难得回来一趟,当然希望他们住得舒心点。

“老姐姐看你这话说的,这要说家里,正经的家里都只想把他们兄弟俩扒下一层皮的,再说了北小子身边还跟着人,咱家里地方宽敞住得开,再说住咱家就不是你的侄孙了?你就不过来帮把手了?”里正婆娘早得了里正的提醒,当然要把人留下招呼周到了。

“这……”大奶奶更犹豫不定了,说实话对跟着北小子回来的两人,他们这些庄户人家见了心里都有些发怵的,不过也听北小子说了他们是在前线战场上留下的伤,心里更不敢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对待了,而是客客气气的,那可都是北地百姓的恩人,想到自家的情况,还真不好将这样的贵客带回去。

“不如问问北小子吧,让他做决定。”大奶奶最后说。

“说什么呢?什么让我决定?”刚进来的徐北听了一耳朵,好奇问道。

两人笑着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徐北还当是什么事呢,摆摆手不在意道:“就在婶子这里住吧,省得折腾来折腾去了,等给爹娘上过坟我跟敏庆还得赶回去。”这里到底比不得自己家里自在,徐北没想留太长时间,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一直留在这儿也会扰得别人家不安生,看看里正和大爷爷家,因为他身份的变化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了。

≈≈≈

徐兴旺在看到官差走后,才缩头缩脑地来到里正家,敲开了门。

里正开门一看眉头都拧了起来,呵斥道:“徐兴旺你来做什么?嫌之前你娘闹得还没够?徐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你们当初对北小子兄弟俩有点善心,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看他们就知道了,只不过稍稍伸了把手,就让北小子跟庆小子记在心里了,带回来的年礼他跟自家婆娘暗暗算了一下,都快比得上他们一年的辛苦了。

所以他现在怎么看徐兴旺都不顺眼,当初北小子病重他们可也劝过他这个大伯的,那躺在床上的可是他亲侄子,那样迫不及待地把人赶出门,就不怕兴达两口子半夜找上他们吗?

“里正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徐兴旺可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对的,对于一些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来说,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错的那都是旁人,“北小子那可是我亲侄子,我娘的亲孙子,我这大伯来找自己的亲侄子有什么不对?还是说里正你看到北小子如今升官发财了就拦着我们家,把好处都往自家搬了?那老些东西我都看见了,你也好意思往家里抬,那可是我老徐家的。”

徐兴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肯定是里正跟大伯那个老东西在背后使坏,才会让北小子不回自家门,他可是知道的,大伯和大伯娘那两个老东西早就看他们家不顺眼了,也就兴达这个混账吃里扒外还跟那家人来往,不肯听娘的话。

“呸!”里正狠狠啐了他一口,这么个混账玩意儿也敢说得出口,也不看看自己做下了什么事,才惹得北小子如今连声大伯都不愿意叫了,看见亲祖母都不愿理会,“要不是你们自己造的孽,也会有今天?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怪别人的不是了,就你们这德性,还有得报应呢!”

“你个老东西,你说谁遭报应呢?”徐兴旺也是个横的,里正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指着他鼻子骂,现在他侄子可是当官的了,不护着自家人难道还护着旁人?也不怕被外人的口水给淹死,“大侄子,你听听这有人拿了老徐家的东西连徐家的人都咒上了,大侄子,你可是徐家人啊,可不能偏帮外人,我看连这里正也该换换人了。”

里正气得险险吐血,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里面的徐北几人也被徐兴旺的自说自话气笑了,老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你等着,我去帮你教训他一顿,这种人啊,明显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在乡间这种人见多了,他也碰到过几回,可等到他从战场下来没几个人敢招惹他的,家里的老人孩子也无人敢欺了,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相貌有什么丢脸见不得人的。

“好啊,我还担心这些人会不找上门来呢,现在来了正好,一起解决了,省得以后没完没了的。”徐北也知道这些人不会那么容易退缩的,肯定还会闹出事情来,他就是要跟这些人彻底撕开来,省得这些人在他走后打着他的幌子干些不好的事。

老邱把脸一抹,顿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大步往外走去,孙大贵看得笑呵呵,他这兄弟也是看得开的,才会这么没心没肺地拿自己的容貌当吓人的武器,不过也就徐北会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们,丝毫不觉得他们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平常心,让老邱能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自己不也正是如此。

徐北笑道:“婶子大奶奶你们别担心,我那兄弟手里有分寸的。”

“哎,知道了。”别说,要是没有防备,她们看了也会吓一跳的,不过有这样的人跟在北小子身边,在外面行走也没人敢欺负北小子了吧。

“走,我们跟上去看好戏去。”徐北拉上徐敏庆,这样的好戏怎容错过。

徐敏庆目光闪了闪,抿唇一笑:“我听哥的。”

老邱走到院门口时徐兴旺还在喋喋不休地冲着里面叫“大侄子”,老邱看到他这副无赖模样狞笑一声,上前就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外面拖。

“你是什么人?大胆,还不快放开我!”徐兴旺拳打脚踢叫囔道。

老邱的身手可一直没丢,徐兴旺的拳头都没有挨到他身上,一呲牙把脸往徐兴旺眼前一凑,差点让徐兴旺惊恐尖出声,一个哆嗦倒是安静了不少。

老邱嘿嘿一笑把人往外面一扔,这会儿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家,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看到徐兴旺这模样忍不住发笑起来。

徐兴旺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被扔到地上时才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他大侄子身边的吗?顿时胆大又大了起来:“你居然敢这么对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主子徐北可是我大侄子,大侄子,这样不听话的人早该赶走了,大侄子,还不如让大伯帮你看着点,省得被别人给骗了去。”

简直不忍直视,有些村民都觉得跟这样的无赖一个村子丢脸极了,这无赖到底是凭着哪点觉得徐北会对他言听计从?

老邱也忍不住呵呵直乐:“见过没脸没皮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北小子还当他是兄弟看待,这人倒将他当成下人随意呵斥了,还真看得起自己,“当初你将病得奄奄一息的北小子赶出家门的时候,怎就不想着他是你大侄子?有你这样做人大伯的吗?病重的时候嫌拖累就赶出去,有好处了又没脸没皮的贴上来,真当天下好处都归你家了?你到底凭啥以为北小子就该任你随意使唤了?”

是啊,凭啥啊,村民们也听得稀奇呢,这老徐家的人到底凭啥这么厚着脸皮,别人就该给他们家做牛做马?

大爷爷跟他的儿孙在后面听得都臊得慌,真不想说跟这种无赖是一个祖宗。

“凭啥?”徐兴旺一听来劲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凭我是他大伯,就凭我娘是他亲奶,他不听话就是忤逆不孝,忤逆不孝的人谁还敢要他当官。”徐兴旺说得得意洋洋,仿佛徐北身上的差使是得了他们的恩惠才有的,徐北就该跪下给他们磕头谢恩了,所以那些钱财都该往他们家搬。

老邱听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得意的徐兴旺笑得几乎岔气:“行啊,你倒是去告啊,对了,顺便给你指点一下,北小子这任命是四公子亲自颁下的,所以你要去告还是去滟州王府找四公子说道去,我们可等着呢,等着看你们这群贪得无厌心肠歹毒的人怎么把北小子弄下台。乡亲们可都听到了,这亲奶跟亲大伯要去告北小子忤逆不孝呢,这门亲戚北小子还能认下?真要认了哪天小命被他们收了去他们也还有理呢。”

老邱太乐呵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了,北小子的差使到底是怎么来的,居然还有人敢拿名声来威胁北小子,来让人乐呵了,笑得他肚子疼。

庄户人家虽然也讲孝道,毕竟年纪大了都要靠儿孙来照料,万一哪个不孝了让别家都学了去,岂不是老了都要落个无依无靠的地步,所以一般来说,对年纪大的举止要宽容一点,对小的则会相对严苛一点,但是,放到徐北和徐家人身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村民们也被徐兴旺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逗乐了,要是平时徐兴旺是个踏实纯孝吃苦耐劳的人,也许他的说教还会有点信服力,可那些特点却完全是徐兴达的写照,徐兴旺却是个会耍嘴皮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一个人,谁不知道徐家两兄弟,老大把大王氏哄得心都偏了过去,只会闷头干活不会叫累叫苦的老二,反而不讨老太太的喜爱,这样的对比下,谁要说徐兴达跟他儿子徐北不孝,就是村里的老人也不能同意了,真要如此可不得寒了小辈的心,他们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何况,徐北如今什么身份地位?

以前只是个没爹没娘依靠的半大孩子时,村里人担心被拖累看着他们被徐家人赶走也就罢了,可现在身份大反转,尽管那么地让人不敢置信,可官差都证实了,徐北这个半大小子的确入了四公子的眼得了个官身,他们傻了才会去帮着徐家人得罪他,庄户人家有时是单纯纯朴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分得清徐北和徐家人,谁才会给他们带来好处,徐家大房那边的人要是发了财,恐怕只会抬着下巴看人,早早地搬离了上坡村享福去,生怕村里沾他们一点光。

“这位兄弟说得对,当初北小子病成那样,这个亲大伯只会哭穷都不给叫郎中,还把人给赶出去,哪里是真穷,否则他家大小子还念得起书?吃的穿的在咱村里可都是上上等的。”

“兴达两口子挣下了多少家业,可临到头自己的儿子就分了两亩薄田,还让北小子给他们尽孝?甭说笑话了。”

“就是,做长辈的都不慈,凭什么让小的还上赶着去孝顺。”

“当初可是他们自己把兴达两口子跟北小子都分出去的,那可是两家人了,后悔也晚了,只能说是自己作的孽。”

“徐兴旺,咱村里人怎得罪你了,要把大家往死里坑?见不得咱上坡村日子过得好点啊?”

……

老邱的话得到了一片附和声,村民们一个个怒声声讨徐兴旺,没看到这次官差过来客客气气的,还不是因为徐北的原因,要是官身没了,大家又会落到原来的境地,这徐家大房可真是黑心肠啊,想把大家的好日子都给搅了。

老邱嗤笑一声,一脚将得意的人踢翻,俯下身拍拍徐兴旺的脸蛋,压低声音说:“听听,听到没有,有没有一人是站在你们家那边的?你们说出去的话有谁会相信?再说了,你以为四公子是什么人,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老子还真不怕你去找呢。”

徐兴旺脸涨得通通红,给气的,什么时候被人羞辱成这样,可老邱那凶狞的面相让他又害怕,在地上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壮了胆子骂:“你们这些人都瞎了眼的,拿了徐家的东西还不帮着徐家说话,你们一个个等着,徐家绝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他徐北再怎样也是徐家的人,他这一辈子都改不掉,你们等着!”丢下狠话人跑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徐兴旺把他们都给记恨上了,而且话里话外的,已经将徐北的东西都看成他徐家的了,之前那人说他老徐家贪得无厌真没说错,可偏偏对这样没羞没耻的人毫无办法。

徐北捏捏弟弟的手心,走上来拍拍老邱的肩:“辛苦老邱帮兄弟讨公道了,”又转向村民们说,“各位,不是我徐北不想尽孝,我跟敏庆也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到底是怎样的品行那是有目共睹的,不是被逼无奈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村里的事不想说了,就说到了镇上,我也没想到大伯娘和姑姑她们会……”

镇上的事徐北没一径地往外倒苦水,说一半留一半,才能让人尽情脑补他跟敏庆受欺负孤苦无依的凄惨景象,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跟敏庆在镇上实在没法待下去了才离开,结果遇到一帮好兄弟还凑巧遇上了四公子,这才得以翻身。”

徐北抹了把脸,振作精神道:“各位乡亲,徐北在此希望大家给我跟敏庆作个见证,我奶和大伯他们不想认我跟敏庆,”这话提醒了众了,是啊,还有徐敏庆呢,徐家大房那里可从没提到徐敏庆一个字,分明是没打算再认他只要北小子一个,“可我跟敏庆也没想真正做绝,大家都知道的,当初分家就分得不公,我爹娘虽过世了,但我爹这二房该得的家业却不该少一分,现在我跟敏庆不会再去争家业了,只当这份家业是我跟敏庆是为了孝敬老人留下的。”

哼哼,谁敢再提他跟敏庆一句不孝?说不孝的,好啊,把徐家的家业再分分,该他爹娘的他绝不会留情,看大伯他们一家子吞进去舍不舍得再吐出来。

哼哼,他跟敏庆可算是将整个家业都送出去孝敬老人了,有他们这么孝顺的吗?

“对了,里正大伯,”看村民们因他这番话而议论纷纷甚至露出认同之色,徐北又回头叫里正,伸手将敏庆招过来,徐敏庆心领神会地将之前收在他那里的小包裹取了出来,徐北接过打开,露出里面四个明晃晃的银碇子,村民们看得正发愣,不解他是何意,就听他对里正说,“我想过了,我爹娘一辈子都是上坡村的人,最后除了放不下我跟敏庆外,也就是上坡村了,现在我跟敏庆有了活路,这四十两银子我和敏庆就留给咱上坡村,村里的祠堂该修一修了,还有通往村外的路该整一整,嗯,其他的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反正里正大伯看着办吧,让我爹娘最后留下的银子给咱村里尽点心意。敏庆,你说是吧。”

这招上辈子就用过了,他拍拍屁股离开后,谁还会骂他一句,提起他无不夸赞。

这辈子,这招继续不厌其烦地用上去,哼哼,让徐家大房那里看得见摸不着,那才是让他们最不痛快的,最好气得他们吐血。

依照他自己的脾气,那房的人谁爱理,直接揍翻了就是,可敏庆不行,他也想过了,读书人的确在乎名声,所以他现在做的也是为敏庆打个好基础。

徐敏庆本就聪明,哪里领会不到大哥的意思,大哥让他站出来说话,就是说这份银子捐出来也有他的一份。

心里暖暖的同时也走前一步,抬头看了看大哥,看大哥对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说:“对,我是被爹娘和上坡村养大的,这份恩情永远都记着。”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是上坡村亏欠你们啊!”里正声音都哽咽了。

这么一出,让原本就算心里对徐北做法有些意见的老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无法再指出半点不是,谁家能将四十两银子说舍就舍出来的,还有庆小子的话,让那些往日因庆小子身世欺负过他的人,听了亏不亏心。

第49章

虽然里正觉得这四十两银子徐北和徐敏庆兄弟俩才有资格使用,可在两兄弟的坚持之下,他还是收下了,保证每一文他都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坡村的村民们也永远会记着兴达两口子以及他们兄弟二人。

徐北要的就是这个,只要村民们口风一致,任徐家大屋那边再怎么生事,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无理取闹贪得无厌,而他们兄弟俩的名声在村民们的宣传下却会光辉灿烂。

招不会老,只要有用就好。

何况,徐北觉得银子用来帮助其他村民,受惠的人不算全部,也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对他们兄弟心存感激的,这就足够了,倘若给了徐家大屋那边,却不说一个好字反而会嫌弃给得太少,永远不会有满足的一天。

一夜过去,第二日天还未亮里正家里就忙碌起来,大奶奶带着媳妇也天不亮就赶了过来,大家都知道徐北兄弟俩要去给父母上坟,怎么都不能轻慢了。

纸钱香烛之类的徐北在康县就买好带了回来,还特地买了不少叠好的元宝,里正家则帮着蒸糕馍烧菜,这些都要带到坟上去用来祭拜逝者,徐北兄弟两人都不太懂这些风俗,因此也交由了里正和大爷爷两家帮他们准备。

天亮后,带好一应东西前往坟地,将各样供品摆放好,其余人磕了个头就将时间留给兄弟俩。

徐北按了按敏庆的脑袋,心中感慨。

原主留在他体内的执念已经消散,所以现在有的只是他自己的情绪,对于去世的徐兴达夫妇心存感激,态度放得很正,并没因为自己是外来异魂而对他们态度轻忽。

坟头清理得很干净,并不见枯草,徐北和徐敏庆都不会认为是徐家大房那边做的,唯一可能的就是大爷爷那边。

徐敏庆跪在他哥身边,对着坟头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离开上坡村之后的情形,眼里流露出怀念与眷恋之色,虽然早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也获悉了真正的身世,由此也明白爹娘为何一力支持自己进学,这其中只怕也有爹娘对自己的身世多少清楚的缘故,可徐敏庆依然敬重他们,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平民夫妇,在明知养着他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尽可能地给予他最好的条件,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

也许将来有一天爹娘会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他,只是还未来得及,就双双死于非命。

“爹,娘,我跟哥遇到了贵人,王府的四公子,四公子帮我们报了仇,还把仇人的脑袋送了来,爹,娘,你们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害你们的人下场比你们更加凄惨。”

那只装脑袋的匣子他们一直带在身边,除了老邱他们几个知情的,再未告诉旁人,所以里正一干人等不知道自己身边有颗死人脑袋,而且那人的身份之前还是让他们十分畏惧的。村里人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徐北怎就入了王府四公子的眼,要知道他一没念过书二只会侍弄庄稼,怎么也想不通他能干些什么,如果让他们知道四公子竟将那恶贼的脑袋送到徐北手里,恐怕更会惊诧万分了,原来他们对徐北还是看得太低了。

徐敏庆一抬手将那匣子整个扔进了火堆里,火苗立即缠绕上来,噼咧啪啦一阵烧起来,上方浓烟滚滚。

徐敏庆抬起头看向大哥,眼眶只是有些发红,没再像以前那样掉眼泪。

徐北将他头按在自己胸前,揉了揉,心中无声地对坟头说:“你们放心,我既然占用你们儿子的身体,就会好好地过完他的一生,不让他给你们丢脸,敏庆也会成才,你们不会白抚养他一场。”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火堆里突然一声爆响,火势更旺了,木制的匣子迸裂开来,露出里面狰狞的脑袋,火光晃动中那脑袋仿佛在嘶叫着要挣脱开去,却被更多的火蛇缠绕上去,牢牢地往地狱里拖去。

徐北将敏庆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胸口,不让他去看这一幕,心里还是将他当成孩子一样看待。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膝盖都有些麻木失去知觉了,坟地上空只剩下飘飞的灰屑。

“走吧,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看爹娘。”徐北拍拍蜷缩在自己胸前的敏庆。

兄弟俩一个踉跄差点一起摔倒,过了一会儿才互相扶持着勉强站住,又过了片刻慢慢地走动。

远处等待的老邱等人,看到一高一矮相互扶持的身影逐渐接近,露出了笑脸,在他们想来,正因为双亲的过世,才让兄弟二人互相依靠更加亲近,一起面对外面的种种困难。

祭拜过爹娘后,徐北等人没再多作停留,稍稍歇了脚便告辞离开。

里正和大爷爷等人虽舍不得,但也知道今昔非比了,只得叮嘱兄弟二人在外不可离心,照顾好彼此,互相扶持一起过下去才是正理,最后才让他们有空回来看看,上坡村怎么说也是兄弟二人的根。

徐北也留下了话,让里正大爷爷他们不必顾及徐家大房那边,省得他们打着他徐北的幌子做下惹人厌的事,因为那种人永远不会满足,你退一步只会让他们得寸近尺,倘若实在闹得过分,只管去叫官差来对付。

马车离开了,徐家大房那里才得到消息,大王氏在女儿和小王氏的搀扶下急急走出来,哪里还看得到马车的影子,在村口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这个狠心肠的,连亲奶见都不见一面不说上一声就走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奶了,这个不孝孙啊……”

村里不少人知道徐北今天上坟,所以都聚到了里正家里帮忙,也有在徐北面前多露露面讨好的意思,说不得徐北身边还需要人跟差,他们村里的年轻人不就有机会了?没看到徐北身边有三个人跟着,听说以后都是要跟在徐北身边做事的。如果有机会跟出去做事,恐怕身份也不比送徐北回来的那两个官差低了吧。

因而徐北一行走的时候,他们也到村口送了送,马车走后,他们还留在村口兴致勃勃地谈论徐北的事情,猜测徐北到底当了什么差,一年能挣多少银子,看昨日马车上搬下的大包小包,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能买来,这才过去了不到半年啊。

这时却有那煞风景的跑过来哭嚎,一看大王氏哭得比兴达两口子身亡时还伤心的模样,村民们就暗暗撇嘴。

有人暗猜到徐北把四十两银子交给村里的事恐怕这一家子还不知情,于是便使坏地上前告诉了他们,顺便吹捧了一下徐北的高风亮节。

大王氏原来还是假哭假伤心,做戏给别人看的,这下真伤心了,毕竟年纪也大了,大受刺激之下一屁股栽坐在地上,而徐桂花和小王氏也因为这个事实对她们来说过于震惊,手上失了力气,忘了照顾她们的老娘和婆婆。

“怎么可能?那个混账竟然把银子都交给村里了?”小王氏刺耳的声音尖叫。

徐桂花情形不比小王氏好多少,自知道那四十两银子开始就算计上了,怎么着也要抠下一笔来贴补家用,其实私心里是想把四十两银子都尽收手中,但也知道不可能实现,她娘是她亲娘,但毕竟还要顾及徐家人而不是一心只帮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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