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收一过,等把小麦种子播下去,村民就进入一年中的休作期。气温也一天天低下去,孟夏觉得当初自己买那两件冬衣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为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沾沾自喜。
这天是绘画课,孟夏带班。阿兰搬着小板凳坐在后面,穿着孟夏买的白色棉服挨着何子宁,看着她画画。孟夏在教室里挨个看了一圈,然后走过去,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紧挨着,也凑上去看何子宁的画。
10岁孩子的画笔虽然稚嫩,但已经有模有样。孟夏仔细一看,何子宁画的是她当初与阿兰从镇上回来,被孩子们围住给她们戴草帽的画面。那两个草帽现在还在她们屋里放着,虽然叶子和花都已经干了。
阿兰见她过来,就抬头冲她一笑,再继续看着何子宁画画。孟夏的心跳加快了些,镇定地站在一旁看着何子宁画画。眼睛是看着的,思绪却乱飞。阿兰很少笑,或者说很少有情绪起伏,总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她又生得极美,每次一笑,都让孟夏心神一震。
只是一个过客,明年就要走了,明年……想到明年,孟夏的心往下沉了沉,阿兰来了快半年了,跟自己亲近得很,她是有些舍不得阿兰走的,但也不能不让人回家。阿兰呢?她会不会也舍不得自己……
“孟老师,孟老师?”
何子宁的声音把她熬游天外的神思拉了回来,孟夏在心里暗骂自己还上着课,想什么有的没的。她低下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看着自己,脸上一红,镇定地问:“怎么了?”
“孟老师,我刚刚说把这幅画送给你和阿兰姐姐。”何子宁眨了眨眼,扬着笑脸把画递过来。
孟夏接过画,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笑着对何子宁说:“谢谢,我很喜欢。阿兰姐姐也很喜欢对不对?”
她看向阿兰,阿兰看着她点点头:“嗯,很喜欢。”
孟夏偏过头,又冲着何子宁笑笑,跟她小声说了两句话就下课了。
孟夏走上讲台,让孩子们把画的画交上来,匆匆扫了一眼,有人画麦田,有人画大海,还有人画想象中的城市高楼……孟夏将画纸收拢,放在透明文件袋里,然后拍拍手,笑着看着台下:“大家都画得很好很认真,老师会带回去认真看的。好,下课!”
班里全体起立,向她鞠躬:“老师辛苦了,孟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孟夏和阿兰走出教室,发现下雪了。她伸手接了片雪花雪花看它在手心里化开,喃喃道:“下雪了。”
“嗯。”阿兰也抬头看向天空。
“走吧,我们回去。”
于是两人绕过教室向宿舍并肩走。经过那个老树的时候,阿兰突然说:“你想不想玩这个。”
“我?不了吧。”孟夏心里痒痒的,但还是觉得自己玩怪怪的,毕竟自己是老师,要稳重点。
“没人会看见,该上课了。”阿兰看着她说。
“那……好吧。”孟夏稍作犹豫就把包交给阿兰,坐上了那架她心心念念的秋千。从刚修起来的时候她就想试一试了,起初不玩只是觉得自己玩不太合适,后来是因为忘了。
阿兰背着她的包,站在后面,帮她轻轻推着,空中的雪花飞舞着落在她们身边。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冬天,我更喜欢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充满了生机。不过,现在觉得冬天也不错。”回去的路上孟夏跟阿兰说。“你呢?”
“夏天。”
“为什么?”孟夏倒退着歪过身子问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阿兰看她一眼,并不回答,然后帮她看着后面的路,防止她摔倒。
“哦,不想说就不说吧。”孟夏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正过身子继续走路。
“……可能因为夏天就可以出来玩。”阿兰突然说。
“嗯?”孟夏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再追问时,阿兰却死活不说了。
那天晚上,孟夏难得的做了个梦。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好像是阿兰来了以后,每次睡觉都睡得很沉,一觉就到天亮。所以久违的梦境让孟夏也觉得惊讶,不,确切来说,是惊喜。
因为在梦里,她站在一片雪地上,眼前是一条小河,还上着冻,河的两边高大的垂柳,枝条上落满了霜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孟夏心道,难不成是因为今天下雪所以才做的梦?正疑惑着,接下来的景象就令她惊呆了。
冰雪逐渐消融,河面上厚厚的冰层也迅速化开,分崩离析,最后融于河水。脚下的土地也褪去雪衣,露出原本的模样,垂柳上覆着的冰霜簌簌落下,枝条重新吐芽,脚下的青草也开始生长,入眼一片生机勃勃的绿。鱼儿跃出水面,鸟儿放开歌喉,孟夏转身望去,漫山遍野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小鹿在山野上奔跑,一切都是她最喜欢的春天的模样。
而后天空挂上靛蓝的帷幕,无数流星划过夜空,一如她与阿兰初见那天。孟夏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阿兰向她走来的身影,恍惚觉得像是时光回溯,逆流
', ' ')('倒转。阿兰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上身未着寸缕,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涌动着莹莹银光。
不同的是,梦里的阿兰并不像初见时冷若冰霜,而是带着孟夏熟悉的少见的笑容看着她,拥抱她。孟夏的心像是要从胸口飞出来,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不受控般回抱了阿兰,又趁她低头看向自己时,吻了上去。漫天的流星,宛若飞雪的柳絮,漫山的花草,周身围绕的萤火都见证着她们的亲吻……
孟夏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着,大脑都有些发昏。她下意识地向阿兰看去,见她还在睡着,依旧搂着自己的腰,心虚地松了口气。她悄悄推了推阿兰,想喊她起床,但阿兰今天也不知怎么,死活叫不醒。
梦里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孟夏心想,这样也好,她现在醒了,自己反而尴尬。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换了衣服,出去洗漱。
等她从赵一眉那里回来时,阿兰还没醒。孟夏把早饭放在桌上,走过去,轻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还是没醒。孟夏心道难不成是病了?结果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热,呼吸也很平稳,但就是不醒。今天周末没课,孟夏索性就坐在床边,守着阿兰,等她醒来。
守着守着,孟夏就出了神。阿兰可真好看啊,她在心里想。她用目光描摹着阿兰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红润的嘴唇……孟夏又想起梦里那个吻,一阵面红耳热,心跳又快了些。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平复呼吸,又默念了一遍大悲咒,转向书桌,开始备课。
阿兰一直到中午才醒过来,刚一醒孟夏便凑上去问东问西,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什么的。阿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孟夏仔细观察了一下,除了脸有点红以外,确实没什么异样。
“你这一觉起来都中午了,中间怎么叫也叫不醒,差点吓坏我,还好醒过来了,不然就要把你送卫生室去。”孟夏絮絮叨叨地念着。
“……”阿兰顿了顿,神色古怪地看了孟夏一眼,“可能是冬天来了,要冬眠。”
“你又不是冷血动物,冬什么眠。”孟夏漫不经心道。“醒了就抓紧起床,我们去吃饭。你早饭还在这儿呢,都凉了。”
阿兰翻过身去,窝在被子里:“不要,我没胃口。”
“你昨晚就没吃,再这样,早晚胃疼。快起床!”孟夏走到床边坐下,摇了摇裹成一只茧的阿兰。
“不要。”阿兰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拼命拒绝。
孟夏眼珠转了转,把手向被子里伸进去,挠起了痒痒。阿兰受不住便扭动着身子,直接同孟夏闹成一团。最后把孟夏压在身子下面时,两人皆是一愣,还没等孟夏有什么动作,反倒是阿兰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然后缩在被子里滚到床挨着墙的那侧。
“你自己去吧,我真没胃口。”
孟夏坐起身来,看了一眼她缩成一团的背影,下床穿上外套出门去了。
之后二人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一天,相安无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