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妖光中爆出一道道紫红色雷光,凶横地劈在那些锁链上,顿时炸开千丈火花。然而雷电散去,裹缠着她的九幽灵火没有消退,反而愈缠愈紧,将她一个庞大的身躯拧缚成了一条麻花。

苍蓝的缚妖索死死陷进她的皮毛,勒出道道血痕,猫妖越是挣扎,那些燃着幽暗灵火的锁链便深入一分。

一道深蓝琉璃光碎裂在猫妖的面前,现出白辰那张脸,唇边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怪物扭曲的五官挤在一起,那对黄绿色的眼珠穷凶极恶地锁着白辰,利齿撕磨,发出一声声刺锐的低吼,恨不能立刻将此人撕碎。

“受死吧。”

白辰掌心突现一道惊雷,完完全全地砸向猫妖。

偏在这时,一具残影忽然冲到雷光之下,扑在猫妖的身上,轻响过后,雷光仍是直直扎进了她的心脏。自背后入,分毫不差。

“愚蠢。”

白辰冷哧,指尖轻轻一点,湛蓝的光团瞬间激变,化作一个硕大的光球。霎时,猫妖已经被整个包裹了进去,无形的蓝焰把她吞没,心口处流出殷红的血水,融进那团灵火中,犹如琥珀般在其间缓缓凝结。

那团光芒逐渐缩小,最终煅烧成了一颗浅色的妖丹,徐徐坠在白辰的掌中。

冷夜下的林宅弥漫着浓墨般的阴森,恍将这座宅子扯进了地狱,满目之下,只剩下斑斑驳驳的血迹,却是一具的尸骨都不曾留下。

“嗒、嗒、嗒……”

突然从院外传出几声细微的轻响。

一盏昏黄的灯笼颤抖着闯入了院子,灯火颤颤巍巍,就如那人的步伐,颤颤巍巍。

“吾儿……”

林仲两鬓霜白,面如死灰,白辰一时间竟也没能认出这老丈。

脚步声愈行愈近,直至那盏灯笼照上白辰手里妖丹。

“吾儿……”

林仲探出手,想要去拿那枚赤红的妖丹,浑圆如血玉,面上却缀满片片星光。

白辰将妖丹递了过去,林仲犹豫片刻,终是一把抓过,与此同时,他眼中再是忍不了的泪水,决堤般,潸然滚落。

先前最后的那道残影,不是别人,正是林子慕的那一点残魂。

白辰不晓得,这人究竟与这猫妖允下了何种誓言。在背叛、在利用,在决绝的舍弃之后,依然不依不饶地护着她。

林仲揣着那颗妖丹,哭坐在满地的狼藉之中,泣不成声。

撤了结界后的宅院,夜风生寒。

白辰只觉伤口突如其来地作痛,连着肩背上魔纹都开始肆无忌惮地叫嚣。齐川上前把人扶住,扣住他的手腕,浅金色的灵元力渗入他的腕间的经脉。

“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过阻挡,只想与她死同穴。”

齐川如是说。

由头至尾,他始终都是一个旁观者,是以他瞧得要比白辰清楚得多。

白辰入局,所以只瞧见了猫妖觊觎他,却不曾瞧见那个心甘情愿为猫妖利用的男子,存了何样的心思,会对一只妖畜心甘情愿。

只可惜人、妖之间,终究只是一场痴恋无果的情债。

还不得,解不开,唯有同死。

曾几时,少儿郎意气风发,一心要在科举中金榜题名,孰料遇上了黑手,亏得一只小猫儿救了他性命。

落花无意,流水入心。

猫儿说,她要做东教坊最红的乐伎。

于是男子便砸下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男子日日前来,亲见猫儿越来越红,更引无数男子争相宠顾。

猫儿大概早已忘了曾经救过的男子,然而那夜东教坊失火,却只有他一人,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

“秋儿!秋儿!”

猫妖被降妖师识破了真身,下了禁制锁在房中,这一场大火,便是从她这里烧起。

男子为了救她,那张皮囊彻底毁了,曾经的玉树临风,如今只有一抹飘飘荡荡的元魂。

他说:“你未渡劫,我不愿入地府。这一世未尽,我总是要陪着你。”

猫妖换了自己的人皮给他,告诉他,只要我能渡劫,我便许你重生,与我双修。

男子信了,信得轻而易举,或许,在见第一眼时,这一世的劫,便已成了死结。

无论是林子慕,还是秋儿……

白辰累得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齐川的身前,闭着眼,眉心却是紧锁。

“公子,如烟这一世,总是要陪着公子……”

他忽然攥紧了齐川胸口的衣襟,整只手不住地觳觫。齐川揽着人,握上他的手,掌心温暖,慢慢驱散着他的战栗。

☆、绥林姚氏

“所以,林仲便认下了全部的罪名?”蒋方铎一路问到山下。

“他儿子死了,新媳妇是只妖,况且狩猎一事,他也有参与,也不算无辜了。”

下山后,蒋方铎还没来得及问二人是否同他回绥林县。白辰就已经吵吵嚷嚷着要回长空寺泡澡。

蒋方铎不知所谓地多了句嘴:“是露天的?”

“咦,蒋大人难道在京城没有泡过露天温泉么?”白辰笑得贼头贼脑,“那要不要和老夫去开开眼界啊啊啊啊啊……”

这人突然惊呼,再来竟是被齐川一下扛到了肩头,问也不问,直接让人甩上了马背。

“齐川!老子伤还没好!”

“知道就好。”齐川从牙缝里摒出几个字来:“蒋大人,告辞。”

说罢翻身上马,那马竟是聪慧,头也不回地扬了一大蓬灰尘给蒋方铎,咳得蒋方铎赶紧勒令回府、洗眼。

心道,这缸醋坛子,太酸,太狠了。

寺里暮鼓声声,悠远宁静。可后山的池子却一片聒噪。水汽氤氲,就听见一嗓子的闹腾。

“美人出浴,美人出浴,美人出浴。哎哟!”

大黑“呱”地怪叫一声,一头栽进了池子,再出来,便是一只湿了毛的,瞅着像只秃子的乌鸦。

“让你偷窥老夫沐浴。”

“呱呱呱!”大黑拼命扇着湿漉漉的翅膀躲闪,好巧不巧落到齐川的肩上。

“有人先,有人先,有人先。”

白辰扶额,将自己埋入水中,这人又岂是偷窥,当初他未曾现身,便已将自己上上下下都瞧去了,还瞧得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

初时白辰也是不愿,可关键是……

“老夫打不过他。但可以揍你!”

“呱呱呱!”

一枚冰棱箭急速掠出,大黑一咋呼,撞上了树杈,晕头晕脑地掉了下来,被路过的玄苍捡到。

“白辰,有人来求捉妖。”

长空寺来了个大金主,绥林县里捣腾玉器的展云鹏展老板。展云鹏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过来,笑容可掬地对着玄苍倒了一大桶的苦水。

白辰得知这人是蒋方铎介绍过来,便对齐川说:“蒋大人是生怕老夫坑多了他的银子,这回索性送个钱罐子来了。”边说,边“财迷心窍”般赤//裸裸地盯着展云鹏,那眼神,就是盯着一块大金疙瘩。

“蒋方铎巴不得你多坑他几回,他又哪一次少了你的?”

白辰眨巴眨巴地回头看向齐川,“啧啧啧”地说:“齐川,难得听见你竟然会帮着蒋大人说话啊。嘻嘻。”

齐川大手摸上白辰的脑袋,胡乱揉了把,笑言:“你人是我的,我实事求是而已。”

“咳咳!”

以前在亓门,白辰总以为是自己厚颜无耻地粘着这人,不要脸的那个是他。后来才发现,齐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要脸,不要脸起来还一本正经,简直一腹黑的闷骚。

“阿辰。”齐川的声音突然温柔得让他难以招架。

白辰听得有些醉,微微张着嘴,傻傻地望着他。

齐川莞尔,指尖抚过他略是苍白的唇,惹来这人一阵轻颤。

“这些年,你是一直在等我么?”

白辰:“……你……”

齐川道:“我本想过,如果这次回来,你已娶妻生子,那我便不再扰你,没有了亓门,至少,你能平平安安……”

白辰低着头,齐川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之后,听见这人低声的喃语。

“你明知我不会……”

你明知不会……

一如昔年,亓门里,那个寸步不离跟着他的肉团子,笑容痴痴地追着他。

“齐川……齐川……”

时转世变,而这人依然,未变。

齐川抬起他的脸庞,却瞧见这人的脸上扬着一丝得意,忽而戏笑:“有没有被老夫感动?是不是后悔这么久才来找我了?”

“是啊。我后悔了。”齐川仍是不苟言笑,一脸肃然,只因他在这人堆满笑意的眼底,瞧见漾着的水光,眼圈的通红不曾散却。

“我后悔当年弃你而去,后悔当年没能及时赶回山门,后悔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

齐川一词一句地说,白辰怔怔地望着他。双眼氤着水汽,嘴角洇着笑容。

“所以呢,这一次,你还会不会一走了之?”

齐川拭过他的眼角,颤着声:“我舍不得……”

昏暗的街道,沉沉的月光洒下,照得整条街道更加阴森。子夜时分,绥林县中的百姓都早早地关上了门,连屋中的灯烛也早已灭尽。

近一个月以来,每每到了这个时辰,镇上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哀怨气氛之中。有打更的人曾说,他在路上见到了鬼。

暗夜里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刮得那些窗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听着让人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横空出现在大街上,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悬在近地面的空中,口中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但若瞧得仔细了,就会发现她的嘴巴根本没有张开过。

云郎……

我回来了……

女子飘飘荡荡了一路,留下了一路的怨憎。

她的话语像是过往的空气,钻入那些窗子的缝隙,不多时,屋子里便会传来同她一样感伤,低低地抽泣着,哭声渐渐变成了恨意。四下逸散的无形恨意,化作了有形的气息凝聚在女子的身上,仿佛在她灰白的身体上塑成了骨血,变得愈加真实。

女子在一栋宅院前停下,府门上挂着“展宅”两字。此时的女子已和常人无异,除了柳叶眉下,那一双眸子,竟是全黑全黑的,没有眼白。

女子飘上两级台阶,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大门,门上突然出现了两道血符,爆起的红芒,瞬间灼伤了女子的手掌。

白森森的骨头立刻显了出来,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变成白骨的手掌,慢慢退回了街上,再是一点一点地汲取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恨意,融在这只白骨之上。

“明明是他负情薄幸,你为何要如此维护于他。”女子转过身来,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男子。

眼前之人,凤目如墨,一身清冷。然而在他的墨发上,却染着几丝的雪白,如他苍白的脸色。

明明清冷,可一开口却是……

“哎哟,这位大姐,老夫都劝了你好几日了,你咋还执迷不呢?”

白辰打了个哈气,半夜三更捉妖,天知道他望出去的人影都是重叠的,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

“你究竟是何方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是为何意?!”女子尖锐的喊声,似夜枭低鸣激起的战栗,声音飘荡在夜里,凄凄惨惨的幽怨,令人毛骨悚然。

“你既已身故,元魂本当入地府轮回,又何必苦恋凡间。须知,人死了,这尘间诸事便与你再无瓜葛。”白辰声音慵懒,不带丝毫的感情,宛如彼时天上的月,丢下了这一地的霜寒。

“呵呵,再无瓜葛?!怎么可以再无瓜葛!我不许!我不许!”

撕心裂肺的喊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一声呜咽过一声的“不许”,最后成了无止境的问责,女子一双漆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展府的大门,眼眶中淌下两道墨色的水痕,就像是花了妆的容颜,回不了当初了。

“他曾许我此生不再续弦,可是,我不过过世三载,他!他竟然娶了妻,还纳了妾,这等负心薄幸之人,难道……难道我不该寻他问清楚么!”

白辰无奈,叹了声:“姚氏,人鬼殊途,你又何苦执念。”

姚氏摇着头,狠命地摇着,仿佛要把自己的这颗头颅摇断下来,她猛地撞上那扇大门,然后被血符无情地灼伤。

一次又一次。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说过,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人!”

“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人!”

“言犹在耳!展云鹏,你为什么要负我!”

“为什么!”

姚氏的身影又变回了她出现时的那样的朦胧。一城,一夜的怨恨都再难凝起她被灼成枯骨的元魂。

长空寺里,晨光缭绕。落在枝头的那只八哥身上,八哥懒洋洋地伸了伸翅膀。

大殿里此时已经响起早课,袅袅念经声回荡寺里。

世间万事皆由因缘和合而生。由因而成缘,循环往复,不逆其行,不乱其果。莫贪嗔,莫痴恨。

一缘起,惜缘;一缘灭,随缘。

白辰只披了单衣,站在树下,嘀嘀咕咕地对那只鸟说:“大黑,什么叫缘尽?”

“呱呱呱,没有美人。”

“哈,你今个儿居然没有说上三遍。”白辰再抬头,只见那只色鸟已经追着一直羽色亮丽的雌鸟,凌空飞去。

“有漂亮鸟儿,漂亮鸟儿,漂亮……”

“有异性,没人性!”

白辰愤愤地鄙视了一番。

“阿辰,他是只鸟。”齐川端了早膳过来。

白辰略一迟疑:“没鸟性!”

白辰吃饱喝足,在院子里支了张摇椅晒肚子,那只去而复返的八哥还没落稳,就被他一道冰棱箭射翻。

鸟躲,他射。不亦乐乎。

“和尚,救命,救命,救命!”

玄苍抱着大黑“阿弥陀佛”。

“白辰。”玄苍正想开口。

“我见了姚氏,该劝的也都劝过,奈何她一根筋,陷入可死胡同,根本劝不动。”

刚刚齐川告诉他,展云鹏又一大清早地来找玄苍,那张脸都是蜡黄蜡黄,已是几宿没睡的衰弱。

见了几次姚氏,白辰发觉自己好像有一些同情这个女子。展云鹏轻描淡写地一句戏言,她却当了真,信了一世,仍然执迷。

“白辰,她夫人只能劝么?”玄苍突然道。

“你想要作甚?”白辰一下坐起。

玄苍摸着大黑的羽毛,不疾不徐地问:“不能降服?”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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