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只有百人,这支小队自应天出发便是满编制,队伍指挥百户戚详头脑机敏,擅长指挥变阵,兵士之间彼此熟悉,知根知底,更是默契十足。
靠着默契和军阵,寻常时候这支队伍以一当三绝不在话下,若是应对寻常流民土族兵士,当四当五也不成问题,算是傅友德手下的一支王牌小队。
不过世间哪有百胜之师,就是这么一支王牌队伍在到达云南时也是遭遇过滑铁卢的。
百户小队常规编制是一名百户军官领两总旗,一总旗辖十小旗,每个小旗下领十人,军队移动间以小旗为单位行动,而现在,其中的一支小部队全程都在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骑在小矮马上的木白兄弟。
是的,那支负责清理囚牢,结果被木白等人用当地特色照顾过,以至于被同僚们嘲笑了大半年的受害者就是他们。
木白被看得后背有些毛毛的,不由自主一夹马腹催促矮马稍稍加速以和沐春并行,我有给他们画像,也道歉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外加委屈地问小伙伴:他们怎么还是这副阴恻恻的模样?
说好的前事一笔勾销呢?
其实,这真的不怪兵哥反悔,因为他们在拍着胸脯表示以后绝不计较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后续的事。
他们可是成了军队八卦/怪奇故事的主角啊啊啊!
军营生活简单枯燥,可谓毫无乐趣可言。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一帮精力旺盛的老爷们自然只能靠说八卦发泄精力。
猎奇性质的八卦消息在军营里是最受欢迎的,而且这种倒霉蛋就在身旁,加害者还一直在军营里晃荡,一遍一遍地提醒他们。木家兄弟外表看上去还无害又乖巧,让人难以相信那事真是他们干的,自然更加重了这故事的传奇性。
这些外表坚毅严肃的兵士们在人背后实际上硬是靠着口耳相传将此事传成了带着前情后果的连环故事,光各色版本沐春就听到了不亚于八九个,什么役虫术、蛊术都是老一套,最新的八卦是猜测木家兄弟到底是不是真的小孩,会不会是练了缩骨功的成年人,或者是吃了什么滇南秘药返老还童之辈。
毕竟怎么看一个小孩都不应当有此等战斗力!
而这一舆论狂潮在木白和沐春打过一场后更是到达了巅峰。
那一架除了给木白其实是成年人这一猜测增加了印证外,也让这些兵士在传八卦时候更加谨慎了,毕竟谁也不想到时候被木小白拉着去演武场上切磋一顿,不是每个兵哥都像沐春那么能打的,军队作战主要靠协同合作,一对一用武艺对决他们还真未必是木白的对手。
这故事传播之广,兵士们猎奇心之甚,已经达到就连沐春这个一贯不太合群的兵二代都会被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同僚拉住探听消息的程度了。
顺便说一句,在认识木白以前,沐春也曾经听说过他的故事,就是一开始没把人跟故事中那个诡秘狡诈的主角对应起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木白和木文这两个一直混在军营里的人至今不知道这回事,是因为不知道哪个兵哥在传八卦的时候加了一句大家在传消息的时候千万不要带上木家兄弟的大名,否则他们会知道的的设定。
于是,木白的名字在兵哥们这儿就成了你知道的那个人,但木家兄弟成了匿名人士,小旗他们可没有啊。
拿到了画像很开心,但之后连绵不断的揶揄和八卦真的很!烦!人!
部下的暴躁戚详都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峰,戚详还是很想化解属下们心中的抑郁的,所以,傅友德和他一提,戚详立刻就答应了这次的护送和转移任务,其目的便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彼此间增进了解咳,他其实也挺好奇木小郎的,不过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
戚详回头看了眼部下们全然两极化的情绪,又看了眼正和朋友嘀嘀咕咕的少年,想了想,在两位总旗期待的眼神中一夹马腹撵了上去。
正要搭讪,他眼神忽而一凛,立刻抬起右手,同时策马上前挡在了两个少年前方。
两位总旗看到他的手势后立刻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将消息传递给一直将目光凝在他们身上的小旗们,小旗们亦是第一时间发出指令,让跟随他的十名部卒齐齐止步。
这个传递过程看上去很复杂,实则不过三息。当戚详马蹄落下的时候,这支一百多人的部卒便已在无声的指令之中定在了远处。
令行禁止,不外如是。
片刻后,一支由男女老少各色负重组成的迁移大军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在看到摆出守株待兔姿态的明军时,对方亦是唬了一跳,当下慌乱仓促地摆出阵势,两方对峙之下,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仿佛一触即发。
第34章
木白等人此时所在的是乌撒路的中心区域。
乌撒路多山峦高原,石质坚硬,开路着实不易。
因而在元王朝长期放养的制度下,乌撒路只有两条主要通道,一条沿乌蒙山脉呈南北走向,是由沿途土族和官府陆续修建成的陆路土路,另一条则是三岔河和谷龙河两条东西向的河流形成的水道,这两条河一南一北,将乌撒路和隔壁的贵州连接起来。
而大家踩在脚底下的这条路是北线陆路和水路的交汇点,很显然,面前这一支大部队出现在这儿的目的便是要走水路离开乌撒。
在任何时代,人民想要离开居住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先秦开始便有规定,民在家为民,若在没有开具路引的情况下离开了当地,则为流。
若是在流浪的过程中居无定所、没有土地耕种又没有正规财产收入,则为氓。
能让老百姓放弃祖宅田产背井离乡的原因,只有一个天灾。
氓这个字的汉字分解便说明了这种状态的严重性,氓,即亡民,若非面临死境,老百姓也不会背井离乡争取那一线生机。
因此在任何朝代,一旦出现流民,都会引起当地政权的注意。若是并未出现天灾却出现了流民,那便是在打帝王的脸面了,因为那代表着出现了人祸。
而在封建王朝,会有人祸基本都是因为为王者御下不严或者任用了贪官污吏所致。
而无论是流民还是氓民,都势必还会对社会的稳定造成巨大的影响,一个控制不好更是会引起民变,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发展成起义军,乃至于王朝更迭。
因此无论在什么时候,这种抱团迁移的行径都是被严厉禁止的。
当然,这样抱团迁移的情况也有可能是政府的行政命令。因为贫富差距和居民数量、土地分配等原因,王朝偶尔会发动民众进行大迁移,将人多地少的区域人口引入地广人稀的地方。
但不论是从这些人的面色和精神面貌,还是从他们携带的辎重数目上来看都不像是因为天灾流亡的样子。
而截至目前,也没有任何来自大明皇帝的谕令是有关于民众迁移的。
再者,如是要迁移,那么也只有外地人往云南迁,万没有云南人往外迁的道理。
综上,这些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戚祥扣刀的手缓缓顶出了刀柄,对面的土族民众亦是握紧了防身武器。眼看着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木白策马上前,开始用当地语言遥遥与对方交流。
幸好双方的一些词汇虽有不同,但总体语序构成一致,勉强可以沟通。
几句过后,木白回头对身后的那些外地官员道:他们说自己是乌蒙山罗罗族的族人,举家迁移是为了去往贵州水西的罗罗族的族地进行部落的合并,此行有乌撒土族首领签发的谕令,并非私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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