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木多似乎一时无法言语,只默然地盯住她。
再开口时,语气已不复之前的平静。
“吾……在此誓约。”
嗓音渐趋暗哑,仿若诀别时的呓语。
“汝之贡品,将为吾之血肉。……厄伽,我的主人。”
话音刚落,令咒便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合着地面上的魔术秘字一并亮起火焰般的光芒!
以刻有圣痕的手抚上迪卢木多的侧脸,小豆垂下头,微阖眼帘、吻上了他的唇。
迪卢木多一愕,刚想躲开,就感觉解除禁制的魔力透过两人骤然联通的魔术回路奔流而来,充盈了血脉。
她的舌尖探入他唇缝些许,旋即被他唇齿间溢出的腥甜鲜血气息所包裹。
并不含情.欲、也并未再深入的吻,承托着不断释出的巨量魔力、源源不绝地进入了重伤的英灵体内,使他掌心和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随着魔力的释出,厄伽周身慢慢弥漫起漆黑的浊气,逐渐将两人覆盖——
烛台被剧烈的魔风吹倒,落地时火光应声而灭,只余天窗透入的月光。清冷的微光之下,迪卢木多魔装的轻铠被那黑气覆盖、侵染,色泽黯淡下去,直至变成了毫无光彩的纯黑色。象征着英灵魔化的血红魔术纹路宛如血脉,在黑色的轻甲上不断蔓生、直至爬升至他的手臂。
骑士泛着暗金色柔和光泽的眸子逐渐被血色侵染。
他缓慢地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双瞳已异化成猩红的色泽。
☆、65. fate·zero64:21:13
新都酒吧街。
霓虹初上,正是都市里夜行生物开始活跃的时候。不少打扮光鲜的男男女女往夜场聚集,街道上洋溢着旖旎暧昧的气氛。
一身常服、体魄修长而舒展的迪卢木多方走进街道,就简简单单吸引了大片猎艳的视线。不过现下他无暇注意这些末节,只抬眼细细扫过街道的每个方向。英灵的魔视视距极远,不久便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果不其然是在这里。
一家生意火爆的酒吧门口,厄伽正端着酒杯闲适地站在那里,和旁边一个年轻男人姿态狎昵地耳语。
……
小豆感觉到身后的魔力气息时,身边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在耳语间手方轻轻落在她腰上。倏地听到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她腰上那只手的温度骤然消失——
回过头,就看到迪卢木多正站在她身后,面色平淡地握着那个男人的手腕,简短地说了声“抱歉”。后者并不纠缠,自然地和她点头道别就走开了。迪卢木多目送那男人走进酒吧里面,才微垂头看向厄伽,“您又在这里。”
小豆没有接茬,而是反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有要紧事?”
“saber的御主试图暗杀rider的御主。”迪卢木多微一点头,“没有成功,因为saber预先为rider传信了。”
“好风骨啊……”她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句,眼风却在街边林立的酒吧打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久之前rider已经出动,目标有可能是saber的驻地。要追踪他的动向吗?”
“嗯?我不是说过吗,随你喜欢、予你自由,你来决定。如果想参战或是向谁挑战,去就是了。”
闻言,迪卢木多没有接话,沉默下来。
小豆十分会意。两人契约的事没过多久就被其他对手知晓——相应的,她由于消化了海魔的魔力和caster蕴藏近乎无限魔力的宝具,就算没有御主供给魔力也能在常世自如行走、也是因此才能为枪兵供魔的事,大概也很快就被调查明白了。原本魔术师作为御主实力远不如英灵,现下这种简直是开挂的双英灵主仆组合几乎是没有弱点的强敌,之前有心追杀枪兵的卫宫切嗣大概改换了目标,而另一方面吉尔伽美什消息全无,rider主从也动机不明,连日来正好没有主动上门的对手。于是数日来她对圣杯战争基本就是这么一副不上心的态度,不管白天晚上都在外流连饮乐,完全晾着迪卢木多不管。就算他问起,也统统用让他自由行动这样的回答敷衍过去。
综上,挖角的时候说什么“朕的兵法绝不会让朕的爱卿蒙羞”这种漂亮话,转头人挖来了直接晾着不用,当老板的更是一副“朕不干活,朕要刷微博”的消极怠工态度,过了这么多天,火候有点超过了。
……呵呵,豆神当然知道光松狗绳儿不行,蓝瑟哥这种哲学系,脑洞少松一铲子土都达不到目的。不过再不给自己放几天假,还要关在家里天天对着男神那张绝美的忧郁脸,豆神自己都要扛不住虐了好吗?契约那天她的负面情绪差点爆发,也多亏了这几天的“休假”才压下去了……
不过目下休息够了,也是时候该开工了。远了这么多天,正是谈心的好时候。
一片安静当中,迪卢木多面露犹豫之色,终于轻声开口。
“……您不想参与圣杯战争?”
小豆原本就等着迪卢木多这一问,闻言自然地答道:“要说完全不想参与也不尽然。只是当下有更重要的事忙着去做。”
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迪卢木多稍稍一滞,“是什么事……?”
“……”小豆神色不变,隔了一会儿后才慢慢说:“忙着为我的御主伤心。”
迪卢木多愣住了。
小豆看着他的表情,顿住了话音。心软多情大概是迪卢木多最大的弱点,以至于旁人稍微露出些脆弱来,他的防线便要垮。
……不过从头骗到尾,也就只有这时有机会对他说这么一次实话了。
她虚起眸光看着手里的酒杯,想了想,才又开口。
“我以为我去冥河之后,已经看遍了此生能见的伤心事,可来到此世却还又多看到几桩。”
来到这里几天,就受虐几天。话说到这脑子里又交错浮现出无数旧人脸庞,有以摩、有雁夜,小豆忍不住苦笑。
半晌,她才续道:“……这样不好。归于虚无几千年,能够自沉眠中醒来、再次在常世行走呼吸实在来之不易,比起圣杯……还是尽力留下些讨人喜欢的回忆实在些。”她以指节缓缓敲了敲手中的酒杯,“比如这个。……因此这几天才热衷闲逛。”
这也是实话。总不成有一天终于能回家了,发现这段经历过后带回来的全是些悲惨回忆吧?
她抬眼看向他。
昏暗霓虹下,迪卢木多微微动容,眉眼间透出若有若无的悯惜之色。头顶金色数字闪烁数次,开始缓慢上跳——
“所以目下暂且先不想圣杯,”小豆仿若未觉,用杯口朝身后酒吧正门的方向点了点,“而是想想别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