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一天,我也这样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你会记得他这样一个,不过是漫长时光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吗?
“那是当然的啊!”灶门炭治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月彦心中更为复杂的情绪,点点头,声音清朗而又明快。
“我会将和月彦在一起的回忆当作最珍贵的宝物,永远铭记在心中的。”
他从来都不是会沉溺在悲伤过去中的人。
无论是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惨剧,不管是曾经身为人类的他,还是现在作为神明的他,灶门炭治郎从来都没有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停留在原地只会徒增悲伤,无论向前迈出那一步有多么艰难困苦,他也坚定无比地、没有丝毫退缩地踏过苦难,向前奔跑。
然而黑发青年想要的,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答案。
低垂下头,月彦无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原本平整的衣服被他扯出相当难看的褶痕。
为什么你不能明白呢——不能明白隐藏在我心底的,这样隐秘的情感呢?
你不是能够看透人心的神明吗,为什么日日夜夜陪伴着我的你却察觉不到我的心意呢?
“月彦?”
火焰的神明似乎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异样,凑到他的面前,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月彦伸手将眼前的神灵推开,火神脸上错愕的神情还未褪去,黑发青年却只感觉到一股仿佛能将他的灵魂冰封一般的寒冷。
紧紧咬合的牙齿不自觉颤抖,浑身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寒意之下几乎要被冻僵。喉咙里突出冰冷的气息,他硬巴巴地朝火神开口。
“抱歉,炭治郎。”
“我……稍微有点不太舒服,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月彦不太能记清楚火神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哪怕是把原先非常温暖的被子全部裹在身上,他也依旧冷得发颤,蜷缩在被窝中的身体冰凉,让他几乎有要被冻死在黑夜之中的错觉。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神明已经许诺会永远记住他,他这样卑微的人类又在向神明祈祷什么呢?
尽管时时刻刻都与死亡相伴,月彦却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到这样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事实。
他所梦想的永远,到底只是人类的贪婪,还是神明恶劣的玩笑?
黑发青年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横跨在他与火神之间的到底是怎样的天堑。
那是比生与死的阻隔还要更加残酷无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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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黑暗在这栋破旧的宅邸中蔓延,像是怪物最坚实的屏障,借由黑暗的掩护,无声无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黑发青年静静坐在屋中,他没有点灯,稀薄的月光似乎没办法透过浓郁的黑暗照在他的房间里面,若非轻若无物的呼吸声,这间破旧的小屋子里简直是一片死寂。
灶门炭治郎已经几天没来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之前也都是这样。本来就是新年才过,人们的祈愿多得数不清,火神忙碌之下分/身乏术也在所难免。
他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无法挽回。
青年无声在黑暗中伸出手,明明是漆黑一片不可视物的环境,他却能够准确无误的向静静立在桌上的灯盏伸去。
然而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距离灯盏不过短短咫尺,光明明明已经触手可得,这双手却骤然间停下。
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苍白清瘦的手看起来丝毫无害,然而在数不清阴影的缠绕下却仿若鬼魅,顷刻间便能剖出人的心肝,粘稠温热的血沾满那双青葱无害的手。
慢慢将手收回胸前,浓郁入墨的黑暗挡住了外人的窥探,也遮挡住了黑发青年唇边苦涩的笑容。
也许,那些家伙从来都没有说错。
他真的就是个怪物——
——也说不定啊。
第17章
月彦还记得,那大概是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本来正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看书,房门却猝不及防被“砰”地一声撞开,惊得他险些把手上的书撕破。
他这里偏僻,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这个地方。对此相当清楚的黑发少年第一反应不是什么强盗匪徒闯门,而是某对闹事二人组是不是又闯祸了。
毕竟,那两个家伙会趁着灶门炭治郎还没发现的时候急急忙忙躲在他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虽然事后绝对会被月彦捅到火神那里,然后两人被好好修理一顿。
然而这一次,急急忙忙闯进他屋子里的,却是手上染满鲜血,脸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的夜卜。
“你……!”刺鼻的血腥味冲进鼻腔,腥臭的气味几乎令人作呕。注意到月彦的视线,蓝瞳的小小神明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光影交接下那双眼眸泛出妖异的蓝光。
他手上的东西还在不断冒出恶臭的血液,滴滴拉拉顺着小孩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上。
黑发少年猛然间呼吸一窒——火神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他这里本来就是木质地板,滴上血迹之后极难清理。到时候灶门炭治郎兴师问罪起来,恐怕连他都要受牵连。
“你别跟炭治郎说。”还不等他开口,蓝瞳的神明就已经出声,语气还十分理直气壮,让月彦头上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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