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在办正事的时候总是非常靠谱,他的话变得少而简洁,但依然是出声最多的那个;布鲁斯则是负责应答和递送东西的那个人,他关注全场,联络所有人。
最安静的人是莱克斯。
他几乎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迅速地做好托尼安排给他的那部分工作,他发出的声响时不时会古怪地凝滞一会儿,史蒂夫疑心他在那段时间里时不时在进行什么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的操作。
从女化妆师正式开始给他上妆起,卡尔就带着和女化妆师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史蒂夫很快就听到更远处的普通休息室里响起来的各种杂乱的脚步声,卡尔和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被那些纷乱的步伐盖住了,但听起来依然十分独特。
在那么多或是沉重或是匆忙的脚步声里,唯独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十分轻快,透着一股掩饰不了,也没有掩饰的快活意味。
卡尔的脚步声这么轻快还好说,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不妨碍他给史蒂夫留下的印象:年轻所以有些天真,富裕且受到太多宠爱所以总是显得非常快活。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从各种渠道听说了和卡尔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无一不是在加深史蒂夫从一开始就得出的结论。
再加上他领着史蒂夫进门,女化妆师登场告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给他化妆以后卡尔脸上得意洋洋的笑意,他的心情愉快外放非常顺理成章。
可这个脚步声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就不对劲了,他在房间里的表现不是这样的。
他在房间里的时候显得太温顺和畏缩。
他和女化妆师戴同款戒指,两人的站姿十分亲密,显然他是她的丈夫。有这样一个强势而妩媚(即使老了也极有妩媚气质)的妻子,他的性格怯懦顺从一点非常正常,这也是史蒂夫没有太过重视他的主要原因。
可他此刻的脚步声还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截然不同,短促、急迫,透着一股热情洋溢的急躁劲儿,仅仅是听着他的脚步声,史蒂夫就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强势而骄傲的成功男人,而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有在房间里时的那种懦弱表现的。
不动声色的,史蒂夫提高了警惕。
他没有再多关注佩姬那边发出的声响,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到这个可疑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在指挥其他人做事。
“……放在这里……灯光……不,不要这么多桌子……”
“……不,不行,挂在最上面……可以!就这样!但是……”
“……你就拿这个来凑数?我说了,我要最好的蛋糕!”
“……红玫瑰不能少……钻戒……”
然后是卡尔的笑声:“过火了。我说,你没有真的买钻戒吧?”
“我是谁?我当然买了。”那个男人的回答变得特别清晰,“我当然要准备钻戒,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呢?万一要是他……”
最后的话又变低了,低得像紧闭的窗子外面爱抚过青葱草地的柔风。
卡尔似乎和那个男人产生了什么争执,他提高音调,不满地训斥了一声:
“霍华德!”
随后是那个男人紧张的讨饶:“好了好了,别这么大声,听你的就听你的……”
“不要动,甜心。”
女化妆师轻轻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用这个小动作召回了史蒂夫的理智。史蒂夫回过神来,正对上半弯着腰的女化妆师的眼睛,那双眼中含着一些担忧。
“你还好吗?”她拧着眉头问,“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不是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那些熟悉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像春天的种子那样破土而出,亲切得像是从来没有来开太久。
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和霍华德.斯塔克有过交流,对方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最新研究,他的未婚妻玛利亚就靠在一边,用充满了赞叹和骄傲的眼神凝视自己深爱的男人。
对史蒂夫来说他们确实没有离开太久,可对他们来说史蒂夫就离开得太久了。
久到这些他们都在漫长的岁月里产生了某种改变,再加上精妙的伪装和演技,史蒂夫竟没能在单时间内认出他们。
他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像是要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他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东西。
“我很好,女士。”史蒂夫回答女化妆师说,“就像博物馆里说过的,我接受的血清是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将衷心感激它,它的制造者,还有所有在此过程里出力的人。”
“噢。”女化妆师说,“所以,你真的是美国队长?”
“你不认识我?”史蒂夫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有理由。在美帝政府几十年不间断的宣传之下,美国队长直接晋升成为一种美国精神的象征,一种和平、自由的代表,他的正面照被印在教科书上,任何一个稍有文化的人都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女化妆师显然不可能没读过书,而且能出现在这个医院里本身就意味着和美帝军方有着某种关系,她得知一些隐秘的内部消息,像是“美国队长死而复生”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