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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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思衡不知道还有此种高级的cao作,这小房间不过三四丈开,却包含如此多设计玄机,配合外面的花园,当真是精巧匠心。

昨日前路未卜的愁闷得以开解,此时他心中更多憧憬,忍不住跟表弟分享家中房间的安排:等家里人来了,正屋给呼延老爷子住,自己和悉衡住一处厢房,慧衡和慈衡住另外一个,平常自己和家人读书就在这间凉阁里。

范希亮听着也觉不错,更替卓思衡高兴,但似乎想起什么,拉着表哥在就近的凉阁台阶上坐下问道:“表哥,你当我是自家人,我也问个自家人才会问的问题。”

“你说。”卓思衡当然是当他自己弟弟一样。

范希亮忧色道:“之前你同我讲慧衡表妹已是十八岁,为何……还没许人家?是不是在朔州苦寒之地耽误了?”

这个问题卓思衡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当然知道在这里女孩子十六七就得嫁人,但他自己是很难接受的,然而如果为了妹妹好,还是要他去适应环境,而不是一味坚持反而害家人受累。

可慧衡的事更为复杂,他并不避讳范希亮,甚至希望对方也能帮自己想想,于是将家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父亲在世时,曾想过如果在杏山乡有朴实本分人家的上进诚实子弟或者贤惠女儿,便让我们各自嫁娶,无须等到我有了功名。但杏山乡人家不过二三十户,其实人丁也少,我这个年纪前不挨后不靠,我又专心读书也不太在意这个……也算不上耽误。慧衡妹妹倒是有几个合适年纪的少年郎,那时我父亲也考虑过,然而慧衡妹妹身体不好,无法cao持家务农活,在乡下地方很难说亲,父亲心中也明白,便也不作他想,离世前千叮万嘱我要照顾好二妹妹,即使我有了功名官职而她未能得到良配,也不许为前途或者其他随意论嫁,更不许在家中怠慢未嫁的妹妹。”

其实没有人比卓衍更了解卓思衡心性,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然而那时父亲已是油尽灯枯,他最牵挂疼爱的便是体弱多病的慧衡,怎能不有所安排才能安心闭眼?

卓思衡是和慧衡一道识字读书长大的,兄妹情分没得说,他一直很郁闷的一件事便是慧衡读书天分不输自己,才学一流为人又稳重周正,只可惜因为是女儿身,却不能求取功名。他有时天真胡思乱想,竟希望慧衡能穿越回他来的地方,自己的妹妹考个自己省的文科,那么老多,没花时间怎么写得出来?想也不是去胡天混地,便也只是罚我书房思过,没打也没……没怎么骂。”

卓思衡此时正襟危坐,拿出卓衍教自己人世道理的架势来字正腔圆道:“这件事如果不是你继母故意,又怎会歪曲至此?即便是出于偏心不求真相,想要约束打压你,她就该会在知道你曾经私自外出后,押了你的小厮去你父亲那里,告知他事态可能危及家门,然后由他对你教育惩罚,这至少是出于规正家风的目的,也是治家严谨该做的事情,然而她却屡次由人跟踪,明知你是去一处佛寺,仍要将事情压在一起添油加醋故意诬告,这般作为定然是对你心怀歹念,已经不是偏心不偏心的问题了。”

表哥说得每个字都如此有力,其实范希亮并非愚钝,又怎么会不知,只是他总觉得天不怜他,命里如此,便是这样了。

此时他心中也只是悲愤难抑,却并不憎恨继母。

卓思衡看他难过,换回平常温柔大哥哥的语气,柔声道:“所以,表弟,和你父亲说,你想去谋个外任吧。”

“外任?”范希亮愣住了,“要我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吗……”

卓思衡坚决点点头:“对,一个人去到广天阔地,独自历练,去解决真正的治世问题,遇见更多的人,探求更多的道理,而不是被不爱你的家人困在四方宅子里,枉费自己的胸怀与学问。”

表哥描述得如此激荡,范希亮再柔懦也是个少年郎,怎会不热血翻涌心怀激荡?可他还是略有犹疑:“我……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卓思衡笑道,“表弟个性虽然过于良善又软了点脾气,但却是有大善之德的心胸襟怀,你细心且勤勉又真挚克己,若为父母官,必能造福一方百姓!”

听了卓思衡这样说,范希亮才下定决心,回去告知父亲自己的抉择,范父并未多言,只说吏部分他到哪他就老实去哪。

又有进步?

他其实这段时间也是很忙,有了新房当然要布置一番,房子无需怎么硬装修,但软装修却都要自己来,还好之前留下一点皇上赏得银钱,虽然不多,但先捡必要的家具买倒也花不完。

范希亮这时主动请缨,刚好三月初相国寺万姓交易开市,不若去集市上买些百姓自己摆摊卖得实用物品,便宜又耐用。

“你要远途上任,正是用钱的地方,别为我家破费了。”卓思衡怕范希亮又要替自己花钱,去的路上不忘提醒,“我如今也有些圣上的赏银,买这些东西是足够的。”

范希亮却道:“表哥,我中旬就要去灵州了,表妹表弟们得四月才能进京,我怕是见不到他们了,所以给买些用度当做见面礼,总不能当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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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什么都不准备,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我娘知道了都是要怪我的。”

他搬出姨母来,卓思衡真的没法反驳,只说让他少买点,意思到了便够了。

卓思衡入京之扆崋后苦读至高中,哪见过相国寺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是何等热闹,刚到附近就被这摩肩接踵的景象吓愣住了,范希亮一路得意介绍道:“表哥不知道,这里是全帝京最热闹的去处了!这叫瓦市,开市的日子人就和瓦片一样层层叠叠,百姓和商户都可以在这儿摆摊叫卖,一会儿去到相国寺后院,还有好些金石字画老印的刻本,都是好玩的!”

大相国寺入口的街道就已是挤满摆摊的小商贩,京郊农户挑担来卖的时令果子、有人卖自家糟腌的小食、甚至还有人卖些自家的鸡鸭猫狗。

进到里面,就更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了,只要是能想到的衣食住行用度,此集市上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卓思衡这才明白父亲说过的帝京繁华到底繁华至何等程度。

范希亮说帝京五月便开始有热意,得早点准备簟席和凉帘一类的东西,于是到卖竹编的地方买了好些,卓思衡本以为很贵,一问价格才二百文不到。

“这里就是这个市价,那边的旧物更便宜,只是咱们是新家,还是准备点新的吧!”范希亮喜滋滋道。

卓思衡悄悄算了个账,一贯是一千文,他还有个几十贯余钱存着,以及之前的路费因为一路有表弟帮衬并未完全花完,留作不时之需,添置家具定然足够。

于是他也放下心放开眼瞧,买了卧榻用的小屏帷,又去看幔帐,这是来摆摊的两个妇人自己缝绣,图样简单但大方,范希亮挑中一个桃红的一个粉紫的,说要买给慧衡慈衡两个妹妹,卓思衡立即想到表弟当年置办的那几批给他们家的援助物资,其中几个颜色诡异的女子装饰到现在妹妹也都没用上,赶忙制止,亲自替喜欢蓝色的慈衡挑了个大方清朗的青黛色幔帐,又给慧衡选了一套素雅的赭罗淡红,范希亮也觉得自己眼光不如表哥,更不比他了解自家妹子喜好,于是改做从旁打听,询问哪里还有不错的家用物什卖。

卓思衡想着两个妹妹都大了,厢房虽然比他家在杏山乡住得一整间屋子还大,两个人住绰绰有余,然而还是给妹妹分开有各自的屋子比较好,先找木匠打出个木的隔断倒是可以,但也得有屏风和帘幕搭配。可挑了一圈都没看到合适的屏风,要么太贵要么太大,要么就上面花里胡哨的,自己家妹妹从来都不爱俏,买了这种她们定然嫌弃。

看他挑了这样久,这次却是来摆卖的木匠学徒给出了主意:“看公子是文人打扮,不如只买个屏风架子回去,自己绷矾一块绢子在上头,题点喜欢的诗啊字啊岂不更妙?”

卓思衡觉得这个办法好!慧衡妹妹书法那么好,让她自己写点什么比买来的更贴心实用。

因买卖繁多不乏大件大宗,故而相国寺后街可雇驴车拉货至家,卓思衡又买了好些箱笼和给悉衡买了点文房,范希亮担心买卖人搬东西不小心,非要看着,他让卓思衡先去相国寺殿内买好香烛,等他安排好后回来,他们一道再上香。

不管外面再热闹,佛寺往深处走都仍是有种不落凡尘的幽静。隔着热闹外院几道门,大雄宝殿香火昌盛,往来香客都极为虔诚。大相国寺乃是受过敕封的皇家国寺,历史久远,据说十分灵验,即便没有市集,寻常来此祈求佛祖庇佑的人也络绎不绝,卓思衡买来香烛,表弟还未归来,他便独自在殿内绕屋查看墙上由长明灯照耀的历朝历代名士们争相题记的佛偈。

他渐渐绕至佛祖塑像后侧,垂下的经幡遮挡了视线,此时这一批香客渐渐散去,殿内逐渐归于寂静,只有一两个格外虔诚的仍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伴着香雾缭绕念念有词。

他不欲听人私语,正快走过面前佛偈,却听一声凄苦哀叹,而后是泫然欲泣的妇人絮语声:

“我佛慈悲,施恩保佑思衡状元及

卓思衡见范希亮和父亲略有缓和,这才提出可不可以去范家拜祭一下姨母的牌位,尽一份晚辈的哀思之心。此事他入京省试前便有打算,只是范家不许自家多往来,也不希望给表弟添麻烦,现在表弟即将赴任,他出于礼数去探望长辈顺便道别也是合理。

谁知姨丈仍是不许,甚至骂范希亮翅膀硬了专门给李氏添堵,找来什么表哥拜祭亡母,范希亮听不过去表哥被这样说,略有抗辩,惹得父亲大怒,于是又被关在家中反省思过。

卓思衡因为此事连累表弟而内心愧疚,心道,不知当年姨母健在之时受过多少委屈,姨母走后表弟又吞过多少眼泪,如今总算表弟能外放闯出一片天地,自己纵然拜祭不到姨母,无法替母亲尽心,但必然要不计得失襄助表弟,令他幸福平安。在表弟不能出来的日子里,卓思衡到处奔走帮忙,总算好些东西在范希亮赴任前都置备齐整。

送行那天正是三月二十一日,春分好时节,帝京城外京江运河上的横桥码头三两伙头工吆喝人让路,纤夫们一个连一个替船靠泊挑头,端是一派人头攒动货堆如山的景象。这里是自中京府南下的必经之路,自帝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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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再换船行过三山江便至灵州,只是若要到范希亮上任的桐台县,还得再转陆路翻山越岭。

明媚春光里,却是话别愁。

卓思衡按照习俗攀折下绿芽茂茂的柳枝,放入表弟掌心:“表弟一定要多多保重,路上吃食勿要图省事只吃干粮,偶尔也得下船吃两次新鲜饭菜,我给你做了些糕饼带着,都放你箱笼中了。还有,我买了几本灵州地志风物相关的书,你路上拿来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到了地方记得先询问衙门老吏本地概况,再做其他。最重要的是记得给家里和我都来一封信报个平安。”

范希亮眼中早已是晶莹,拼命忍住,哽咽道:“这些我都晓得,表哥在官家脚下做事也要万事小心,虽然你是最稳重的个性,但也切记谨言慎行。”

手上的垂柳嫩枝都被折揉出汁液,范希亮说不下去了,范永见状连忙接过话来:“表少爷,我们少爷虽然人一直在府里不得空,但也让我四处奔走来着,他说等呼延老爷子、表小姐们和小四少爷来了后,你家院里院外没个人手不像样子,总不能还让您亲自下厨,不体面不说,还耽误官家的差事,他让我去给你相看了几个好用的仆人,都是家世清白的正经做工人,我留了一个烧火做饭的寡妇带她十三岁的丫头,还有个五十岁上下从前做过兵头的叔爷给您安排车马看护院子,这三个人的工钱我们少爷付过一年的,一年后您上任久了手头也宽裕了再自己付,人我已经安排好过两日到府上见您,您再自己看看是否留用。”

表弟在家关着还惦记自己的事,卓思衡心中感念,眼眶也是被春风吹得酸热,和范希亮拉住对方的手,相顾无言。从高中后的春风得意到此去二人都是前路未卜,但却是真正的人生崭新篇章留白待书。卓思衡此时竟有些感触,只觉人生的悲欢愁喜尽在一瞬之差,有时喜亦是忧,有时悲亦有欢。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看着范希亮上了的船缓缓开拔,卓思衡仍是跟着纤夫朝前走了许久,表弟那肖似自己的面庞渐渐随运河而远,他才感觉手臂已挥至酸痛,站在原地,心中孤独一片。

但很快,这份孤独没给他太久的沉浸,因为他的新工作也开始了。

翰林院三月二十三日分发了官服一套,连内衬的衣物都是成套的,青绿色茧绸质地极好,官靴踩进去舒服踏实,又有一系列其余物件,皆是要妥善保管不得丢失。翰林院与东西一起给他的还有一封字函,告知今届一甲及二甲若干进士,均要在二十五日于中书省点卯,字函包着一块紫铜的腰牌,上面刻着卓思衡的未来单位和职务品级,以及他的姓名。

国家机构就是正规。

卓思衡感慨到。

中书省前朝曾名紫微省,乃是离官家最近的决策职能机关,结构相当简单,只下设两个部门:政事堂和翰林院。政事堂由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实际权力上的宰相作为首脑,下属官员极少,不设冗门,但都为精干之辈,只与皇上讨论国家大事并制定草拟国家政策,任何国事皆可置喙,而翰林院则拥有一部分学术功能,比如给皇上开经筵讲讲课,与皇上共同学习进步之类,但也是皇帝的机要秘书,替中书省草拟旨意与诏令,参与国家政策的讨论和撰写传达工作。

此外,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是虚职,专贴给那些致仕的顾命老臣,故而实际上中书省的真正座首便是自己曾见过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沈敏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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