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抬头一看,是那个黝黑的汉子,此时正坐在牛车上,车头坐着一位少年,与汉子有六七分像,手里正攥着缰绳。
汉子挠挠头有些许局促,庄稼人内敛,不会说那些个花里胡哨的,闷头问了一句:“沈家兄弟,要乘车吗?”
沈文宣一笑:“你和我同村,你邀我搭车,我自然是要搭的,更何况我走的也有些累了。”
说着沈文宣就上了牛车,大汉连忙往旁边挪挪给他腾位置,沈文宣也不客气,舒舒服服地靠着车辕坐好了。
他认识这个大汉,应该说是原主认识他,张家的大儿子,干农活一把好手,在村子里的名声不错,不出意外,他以后就要在村子里住着了,按照原主原来的人际关系,只怕是在村子里寸步难行。
张家的人以前和原主没什么矛盾,顶多是有些看不起他,现在有了这份恩情,他倒不至于人生地不熟地乱了手脚。
牛车摇摇晃晃,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沈文宣眯起眼往后挺了挺,抻了一下腰,有些惬意。
“那、那个......”
旁边传来声音,大汉还是有些局促,挠了挠脑门寻找话题,可能觉得一路回去一句话也不说不好。
“谢、谢谢啊。”
他也没想到出城门竟然被沈文宣救了,之前受村里人影响,总以为这是个草包,没想到这人连军爷也不怕,就那样把军爷的棍子挡了下来,还把军爷怼的说不出话,他算是对他彻底改观了。
“沈家小子,你放心,你这份救命之恩我铁牛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找俺,俺一定帮。”
前面赶车的小子也赶忙接了一句:“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事,我也帮你,我娘也帮。”
沈文宣眯着眼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铁牛的左腿,把还剩下一小半的伤药给他,道:“你和我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本也是应该,哪有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说的太生分了。”
铁牛连忙推拒,但一番推让下来还是接受了。
一方面他的伤实在疼得厉害,家弟匆忙来接他没带什么伤药,到了家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等郎中过来,他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了,心中着实怵得慌。
另一方面沈文宣递过来的伤药很常见,不金贵,用了便用了,等过段时日他可以新买一瓶还给他。
但张铁牛看着沈文宣身上的伤,觉得手中这瓶药千金重,心中难掩羞愧和感激,抬头看向沈文宣的目光更加殷切了。
果然传言不可信,像沈兄弟这样有情有义的怎会如传闻中的一般。
“不知沈兄弟这次回村是要做甚?”
铁牛敷好药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疼出来的汗,这次放开了一些,对着沈文宣笑了笑。
“回村住。”沈文宣打了个哈欠说道。
“回沈家?”
“自然不是,我娘之前在村里置办了房屋和田地,现在我娘走了,我去收拾收拾住下来。”
张铁牛一听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对,看着沈文宣欲言又止,道:“你娘前些年是置了几亩地,也买了一个屋子,但、但那不是已经......被你给了沈家了吗?”
哈?
沈文宣脑子一懵,在记忆的边边角角努力找这一部分的记忆,结果还真找着了。
艹!原主还真是不一般的蠢!
古时候的女子出嫁前不能置办房屋田产,所以原主的花魁娘买房子和地的时候是以原主的名义买的,结果原主倒好,手中的地契和房契还没捂热乎呢转头就巴巴地给外祖父一家送去,真是舔得一条好狗!
沈文宣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心。
张铁牛见他有难处赶紧想办法,道:“沈兄弟你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可以住我家,虽然我家不大,但至少可以遮风挡雨,只是要...委屈沈兄弟和我们兄弟几个一块睡了。”
张铁牛说到最后有几分羞愧,他家境不大殷实,房子总共就四间,一间他娘住,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剩下的一间就是他们三个兄弟住的地方了。
沈文宣摇了摇头,他知道张家的情况,如果真要和几个汉子一起睡,肩膀挨着肩膀......他想想就一阵鸡皮疙瘩。
虽然沈家不做人,但要面子。当初为了不让村里人说三道四,骂他们抢外孙财产,假惺惺地把一间他们之前住过的老屋给了他。
这老屋他没印象,但眼下只能如此了。
沈文宣叹了一口气说道:“村南河边有一处屋子是我的,我去住那。”
啊?那、那屋子早就荒了呀。张铁牛看着沈文宣的神色,知道他与沈家人已决裂,又不想和他们同住,话到了嘴头又咽了回去。
沈兄弟真真是好风骨,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他也不劝他了。
“我家离那不远,等到了家我叫上我娘替你收拾。”
“有劳。”
等沈文宣站在他那间房子前的时候,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房子的破败程度给惊住了。
茅草屋,墙上的土坯都掉了,露出里面的木板来,总共三个屋子,塌了两个,第三个,沈文宣推门进去,门立刻就倒,一抬头,屋顶还破了一个洞。
估计村里的那些个流浪汉看到这样的屋子也会啐一口,暗骂晦气。
唯一值得夸的可能就是这长满不知名野草的院子,还挺生机勃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