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是想起她来了。
舒安拧出一个高低眉,睨他一眼,吓得陈竹青一哆嗦,推着行李箱远离是非之地。反正舒安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新闻说经整改,广州的地下赌场已全面清除。
但上次那个刀疤男阴冷的笑和如影随形、无所不晓的能力,舒安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后怕,背脊阵阵发凉。等待判决裁定的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比拿小刀在心上割还难受。
那时候,陈竹青花大价钱去四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双人房,想着大酒店的安保会好一些。
两人每天睡前都要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陈竹青还会把椅子横在房门前,床边也放了根棍子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经历,舒安不想再经历一遍,更不会让舒梦欣去冒险。
她摇头,态度坚决地否掉她的请求。
舒梦欣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舒安,脑袋在她小腹那蹭来蹭去的,像求安慰的小猫咪。
她说:“我都快忘记爸爸长什么样了。我真的好想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在里面有没有好好改造。爸爸出来还是要工作,要生活的,不能因为坐牢就自暴自弃。”舒平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可在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喜事分享,每天除了上思想课就是去指定的工厂干活,生活乏味枯燥,一眼就望到头。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安安分分完成改造,早日和亲人团聚。
只是,单调的日子过久了,人难免跟着颓废。
从最近的几次来信,舒梦欣能读出舒平的失落和懊悔,还有不能陪同孩子长大的痛苦。
想去看舒平,不止是因为想他,更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舒梦欣捏紧舒安的手,定定地仰头看她,眼里的委屈被担忧和真挚取代。
她说:“或许爸爸看到我,就会更积极地参与改造工作呢?”
梁向军把在中学政治课上学到的东西告诉舒梦欣。
他说,如果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确有悔改表现的,或有立功表现的,可以减刑,尽早出狱。
舒梦欣相信舒平一定是很后悔做了那些事,剩下的就是要他重拾信心,更积极地参与改造任务,学习文化、技术,争取早日出狱。
舒安听过孩子的计划,难掩心中激动,俯身将她圈进怀里,“难得你这么替爸爸着想。”
一番考量后,她把身边那个属于舒梦欣的行李箱推到陈竹青身边。
舒梦欣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高兴得举起手,庆祝的‘耶’还没喊出来,舒安又敛了笑容,严肃地跟她约法三章,“去那边一定要听姑丈的话。做什么都要问姑丈,要经过他的同意。”
而后,她和陈竹青确定了一起回西珊岛的日期,“你们把事情办完就回来,一天都不要多待。我真的不放心。那边太乱了。”
陈竹青摸摸她的侧脸,“宝贝,你放心吧。我肯定顺利完成任务。”
他很少当孩子的面,叫如此亲昵的称呼。
还是如此缠绵的咬字,舒安脸颊红了一片,随便应付几句,扭身继续去整理行李。
收拾好行李。
陈竹青去隔壁和孩子告别。
舒懿行还好,陈嘉言哭得不行。
明明三周前,她连爸爸都叫不出口,现在一听到陈竹青要走,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比牛皮糖还粘。
小朋友嗓子亮,哭起来不管不顾的,鼻涕、眼泪淌满脸,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又低头全蹭在陈竹青的衬衣上,洇出一块黏糊糊的深色印记。
陈竹青两手抓着她的腰,把她从摇篮床上抱起来,边颠动着边在客厅踱步。
陈嘉言最喜欢让他这么抱着,以往没抱一会就会咯咯咯地笑开。
今天,陈竹青哄了很久,孩子倒是不哭了,但抱着他的脖颈不撒手,不停重复着‘爸爸别走’。
舒安跟孩子亲,想过来安慰几句,才伸出手,陈嘉言像是有预感似的,缩成小团子,一直往陈竹青怀里钻。
陈竹青扶着她的后颈,让她以更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
他说:“爸爸会再回来看你的。一有假期就回来。真的。不骗你。”
舒安看孩子不听劝,小声提议道:“要不带去岛上?”
“不行。”陈竹青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
回到西珊岛工作的人多了,医院跟着繁忙起来,舒安常常是夜班连着白班,在手术室一站就是一天。
根本分不出精力照顾孩子。
而他这边,工程任务同样繁重,今年增加了两个周边小岛的开发计划。要在岛上修幼儿园他提过几次,被新来的两个工程师以人手不足、不是必要项目为理由拒绝了。
西珊岛的养殖场初具规模,羊角岛的副食品加工厂又开了新生产线,扩大招工,现在岛上没有闲人,连以前赋闲在家的村妇全去工厂上班了。
两人没时间,岛上又没人帮忙带孩子。
贸然把孩子带回去,对孩子更不好。
陈嘉言似乎是哭闹累了,趴在陈竹青怀里喘气,眼睛眯着,半睡不睡的。
陈竹青趁机哼起摇篮曲,想着把她哄睡了,再偷偷离开。
谁知,这催眠曲像一记清醒针剂,一下扎在她心上。
小朋友抖了下身子,瞬间清醒,更用力地抱住他,“不让你走。”
陈竹青抱着孩子叹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嗓子再亮,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