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的海向导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这么威胁别人吧…
他平常看王陆好像都是这样。
夏驰从看守所出来那天,同样是海云帆去接的他。
妖王计划成功改造过的向导已经休息了三天,他脸上终于恢复了那种鲜活的生意,站在看守所门口倚着吉普车的海云帆其实在心里发愁。等夏驰出来他该跟他说什么?好久不见?他本来也没见过几次,算上他被博卞催眠期间不过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次数。不过海云帆还挺感谢他的,要不是夏驰在那地狱一样的三天里曾经悄悄暗示过他镜子,他最后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拜托博卞的控制,而那天在医院的一场闹剧,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王陆和顾燕帧一样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
海云帆被自己吓得在寒风里一哆嗦,哆嗦完立刻勒令自己,不要矫情,不要没事找事。那天不是和王陆说好了吗,他们俩都坦然一些,既然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等到真的来了就坦然面对,坦然告别,然后好好生活。
看守所大门响一声,海云帆立刻站直,他看着夏驰走出来,觉得自己刚才胡思乱想一堆,现在看起来都跟放屁一样。
夏驰颓了。也不能叫颓了,他整个人比较萎靡,再加上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真的非常憔悴。看见他来接自己,夏驰礼貌性笑一下,笑容里写满了四个字,爱咋咋地。
海云帆突然开始局促,他指指自己的车门,好像帮他打开也不是,不帮他打开那只手都已经摆在那了。
夏驰就看见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一脸严肃地盯着吉普车的车门把手发愣,表情仿佛像是在钻研什么凝重的科研、经济问题。
“你知道了吗?”他们俩好不容易都坐在车上,夏驰靠着后座的窗户,把自己的脸贴在吉普车冰冷的车窗上。
海云帆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有点迷茫,“知道什么啊?”
“黑潮的资料你应该都看过了吧,作为最初的实验体,没人能肯定我们俩能活多长...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单纯阐述事实。”
海云帆笑了一下,从夏驰的角度看他嘴角扬起的那个弧度非常恰好,恰好的友善、阳光并且充满希望。
“我看了。”
“而且,妖王计划有一个明显的弊端,当初韩厉和...你母亲,对不起我不是骂人...和林教授的笔记里写过,被妖王计划改造过的向导,磨损和报废率很高,我撑了十年,你能撑几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海云帆点点头,他们的车缓慢地爬上高架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大方的带来太阳的暖意,这点热气之中,他们眼前的一切景物都看起来那么虚幻,好像凭空出的海市蜃楼,万事万物都在摇晃,仿佛走在鲫鱼背上的一根细绳上,立在这人间的高点战战兢兢。
“我知道。报废率高,寿命可能不会太长,我都看到了...但是夏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两个不是唯一的那对实验体呢?或者说,我们不是第一对实验体呢?”
夏驰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妈妈了,她跟我坦白,其实当年的妖王并不是一个完全全新的计划,她和韩厉是在当时的资料库里找到了一份过往的档案才有了这个思路。”
夏驰坐直了身体,两双近乎完全一样的圆眼睛一起亮起来。
“你觉得在我们之前,还有人被改造过?”
“那份资料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是我妈妈保存的记录上写着,在你和我出生之前,准确来说,是27年前,黑潮计划出现的两年前,有人试着’放大向导的精神力‘。”
“你觉得...”
“如果一直以来,我们把顺序搞反了呢?我们都认为,是先有的黑潮,为了反击联盟才聘请了韩厉去造两个所谓的妖王出来...但是如果不是呢?如果最开始的地方就是在这,在联盟内部,有人先试图着放大、武器化向导的精神力,然后帝国才想出了黑潮这一招,用以控制被人锻造成武器的向导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
夏驰摸一摸自己口袋里的硬币,如果是这样,他其实倒是有一个假设。
也只是个假设。
“我猜,我们现在在想同一个人。”
夏驰揉揉眼睛,“你现在再往哪开?”
海云帆停好黑夜一样的吉普车,打开了车门。门外是高耸辉煌的市音乐厅,今天是联盟军胜利两周年的纪念,今天的市音乐厅非常热闹,有管弦乐队在里面准备好了要演奏命运交响曲。
“我们想的那个人说,有个人像我们俩,也见他一面。”
市音乐厅的台阶上,随风飘扬的红旗下面立着一个穿着一身灵剑制服的欧阳商。这位曾经的联盟第一人微笑着看着他们,看着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海云帆觉得,这才是照镜子。他知道这一刻夏驰应该也明白了,当他们面对着欧阳商的时候,才是在照一面镜子。
他们俩和博卞并不相像。
他们俩和欧阳商才真的相像。
镜子里的那个人指指打开的大门,“进去吧,里面有人在等我们。”
欧阳商引着他们走向二楼。二楼有一个单独的平台,视线绝佳,里面不像下面的看台一样座位拥挤狭小,二楼的平台里能摆得下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甚至还能站得开几位保镖。
在海云帆的印象里,那个地方坐着的一直都是手握大权的王者,他们隐在云雾里,如同高山的守护神,森里的王一样睥睨在他脚下臣服的芸芸众生。
现在海云帆和夏驰站在了这扇门的门外。
门在里面被人打开,他们俩互相看一眼,然后一起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