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有什么用,我是去抓贼,又不是去参加上元灯会。”文二娘子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自己身上还缺点什么,她招来伙计:“你去想办法给我弄一把炉灰!”
伙计纳闷,“娘子要炉灰做什么?”
文二娘子杏目圆瞪:“让你去你就赶紧就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伙计只好退下,去给她准备炉灰。
刚开始,胡七七以为文娘子是那种盛气凌人的高门小娘子,但是相处了一阵之后,她发现文娘子除了强势,精力充沛,胆识过人这些优点以外,还很细心。比如她去问伙计要炉灰,就是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穿上葛布麻衣也不像是无知村妇,只好用炉灰掩去自己身上的富贵气息。
胡七七见着文娘子笑颜如花的样子,喉头涌起一丝苦涩。她的计划,对文娘子来说,其实很不公平。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文娘子不愧是心细如发,胡七七不过是念头一起,便被她看出神色不妥。
胡七七若无其事的笑着回答:“没事,我只是想我阿耶了。”
文娘子笑着拿起一个木簪子往头上戴,随口问她:“你阿耶去哪儿了!”
胡七七回答:“我阿耶死了,初七那日被人杀死的,凶手至今未落网!”
文娘子侧头看她,本来还笑颜如花脸,立刻收敛了笑容,抱歉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出事了!”
胡七七苦笑着摇头,“不怪你,是我先提起的。这段时间我心里很苦闷,总想找个人说说,仿佛这样阿耶就还在我身边,仿佛我一回家阿耶就还能听见我说话。你看,一提起阿耶,我又停不下来了!”
文娘子看她这样子,心里也难受,连忙道:“没事,没事。你说吧,我愿意听。”
“我不说了,总要改掉这个习惯的。说一次有人愿意听,第二次、第三次别人也愿意忍,再说多了别人就开始烦了。”胡七七长叹一声,笑着道:“你刚才戴在头上的那个簪子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文娘子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塞到胡七七手里,“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看的一个木簪子,我送给你。我家里还有很多好看的簪子,都是长安城那边传过来的新鲜式样,改天你到我家里来,我送你几个。”
“谢谢文娘子!”
还真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女郎,不通人情世故。以为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就是最大的善意,却不知她这样高贵的小女郎,向比她身份低微的人示好时,无论送出什么东西都是像是施舍,只会让别人心里更难受。
好在胡七七对这些身外物并不看重,故而她读懂文娘子的这份赤诚。可是,文娘子对她的关心,却让她心里更难受了。
“能和我说说你父亲吗?”胡七七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我父亲?”文娘子皱了皱眉,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半晌,只好说:“反正,在我心里,他算是个好父亲吧。可是对我母亲而言,他却不是个好丈夫。对百姓来说,他也不算是值得敬仰的父母官。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别看我每日锦衣玉食的,可心里也有许多烦心事呢!说句冒犯的话,你阿耶不在了,你心里难受,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你一直挂念他。可我父亲,我该怎么说呢,也许他不在了我也会难过,毕竟他是宠过我的。”
文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惆怅道:“可他若不在了,也许我和我母亲会活得更自在一些吧。哎,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混帐吧,好像盼着父亲死似的。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父亲是个老畜生,他也只配生得出我这样的小畜生。可即便他是个老畜生,我心里还是敬着他,爱着他的,谁让他是我父亲呢。哎,不说这些了,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到?”
胡七七指着门外,道:“他已经来了!”
此时店里的伙计已将文娘子要的香灰端了过来,文娘子给自己脸上擦了点,又往胡七七脸上擦了一些,她将香灰均匀的抹上自己的衣群,使其看起来更像穿了几天的旧衣裳。
其实胡七七很想提醒她,不用这么仔细的,那些人都是势利眼,只要你穿上葛衣麻布,便没人肯盯着你仔细瞧。
胡七七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万一你撞破了王主簿的好事,就算你是文县令的女儿,他也不会肯让你全身而退吧!”
“你忘了,我是练家子,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会有人接应你吗?”
胡七七微笑:“没关系,只要能将他的真面目揭穿,不让其他无辜的小娘子受伤害,我就是死了也值。”
“咱们不但要抓住坏人,还得保全自己。”文娘子挽着文娘子的手,亲亲密密地道:“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护着你的!”
来接她们的,是贺兰腾派来的人。
曹凭向文县令保证了,今日一定会有新鲜的麻雀,可是一大早捕获的麻雀却被文二娘子截胡。有文二娘子的人亲自盯着,他不敢再按照原来的方法诱拐外乡女子。胡七七猜他会去青楼伎馆寻找处子充当麻雀,于是便写信求助贺兰腾。
谁知,胡七七竟然猜对了。
那人不知文娘子和胡七七的身份,只说:“这次的客人,有些奇怪的癖好,你们俩尽量顺从,不要反抗。客人若是高兴,会多给你们几两银子,让你们过个好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