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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蟠一击被挡,竟也不惧,仍用剑指着他,“你既然知道了他是我师娘的儿子,就该记得,你们是发过誓的,拿了我师娘的妖丹,不可伤她儿女!”
黄总管咕咕地笑起来,“发誓的是胡十八,她死了之后,那誓言就约束不了别人了。
“常蟠,你这些年靠着谎言把月华洞玩弄于股掌之间,折月华洞的人办你的私事,若不是今日被我撞破,还想瞒到几时?”
他越说怒气越盛,铁索簌簌颤动,如伺机而动的毒蛇。
林又晴震惊地望向常蟠,“他们……他们是害死我娘的那伙妖怪?”
黄总管哼道:“妖怪?说起来,你跟我们还多少沾亲带故呢。识相的就把你娘留下的法宝都交出来!若不是为了躲着仇家,也不至于一直被你们蒙骗!如今正好,你送上门来,我们就把事情了一了!”
林又晴把黄总管的话略一琢磨,已经明白,当初他娘亲的族人拿回妖丹后不知为何不甘心,又想把她娘亲的法宝也收回去,但碍于族长对他娘亲发过毒誓,不能伤她的家人。于是他们不知如何勾结了常蟠,想借常蟠之手来办这件事。
他们派出狼一,不知是要夺东西,还是想杀人,总之他姐姐死于狼一之手。
他是见过狼一的,当初江屹川昏迷,他与飞沉交手之后,胡枭带着狼一出现。那妖怪妖力惊人,蛮横强悍,被他们驯服得唯命是从,却是个蠢的,话也说不流利,与未开化的野兽相差不大。因此常蟠骗他们说林氏姐弟都死了,法宝在江屹川手上。
此后,常蟠又以追查江屹川为名,借他们的力量为他自己办事,包括为岑恩铭办事。
说来话长,其实这些都是林又晴一瞬间的想法,再回过神来,常蟠已经再度对黄总管出手。
常蟠使出全力,却也知道胜算极低,于是一边仍竭力解释:“赤瑶撑花在江屹川手上,我并未骗你,小晴手上没有东西,你放了他,我给你找江屹川!”
黄总管又冷冷哼了一声,“红螺在月华洞时身上的法宝就有两件,她女儿死了,赤瑶撑花在江屹川手上,月轮玦必然在他儿子手上!”
边说边轻易又挡开了常蟠的攻击。
“怎么会在小晴身上?”常蟠被击回的气劲震得后退了两步,咽下喉间腥甜,沙哑着声音问。林又晴确实没有和他提过这个东西。
黄总管却不管他,转而晃动抓着林又晴的那只手,逼问他:“月轮玦呢?交出来!”
林又晴咧嘴一笑:“我知道你们为何要追这两件法宝了。我猜,我娘亲把妖丹给了你们,却在你们剜她妖丹之前,把大部分妖力都储进了赤瑶撑花和月轮玦。”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是咬牙切齿之态,嘴角溢出一缕血来。显然是他咬破了自己舌尖。
随着那点血腥味几不可闻地漫开,他腰间系着的一个小小玉珏猛然爆出一片刺目的白光,竟一下子轰开了死抓着他的黄总管。
说时迟那时快,林又晴抓住机会跳开几步,也召出长剑。
他英俊秀美的脸上有点扭曲,“果然,我以血为引,用我娘教过的妖术才能激发月轮玦里的妖力。可惜我娘被活活剜了妖丹后神智就没有再清醒过,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否则,我也不至于到今天才知道这个法宝的威力如此之大。”
那黄总管被轰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勉强站稳时,口中憋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显得那张脸更是狰狞丑陋。
“呵呵,黄口小儿,就算你是红螺的儿子,又有月轮玦在手,试问你修炼了多久?一百年?还是五百年?”
黄总管忽然尖啸一声,声音如利锥穿透耳膜头壳,直破云霄。
常蟠低喝:“不好!小晴,快走!他这一下要把一窝狐狸都召来,这些老妖怪都有数百年道行,我们打不过。”
“啪!”林又晴突然一巴掌扇在常蟠脸上。常蟠愕然之际,林又晴怒道:“这几个月若不是我与你虚与委蛇,多次尾随你,今日才得知你竟然与害死我娘的人沆瀣一气。若是没发现,你是打算要瞒我到何时?”
“什么?什么虚与委蛇?你竟是敷衍我?”常蟠震惊地怒视着林又晴,不肯相信他所说,心里涌上一波深重的委屈,“我千方百计地护着你,你竟,你竟……”他一时觉得悲怆,话也说不下去。
顺天宗的人惯用长剑,林又晴不等常蟠说完,已经挽了个剑花,向黄总管扑过去。
黄总管手中铁索啷啷挥动,妖气逼人。
林又晴一边与黄总管打斗,一边犹自骂常蟠:“你的确千方百计!这么些年没怎么敢用狼一。若不是这次我在南方遇到了胡枭和狼一,我还没联想到你身上!我林又晴再怎么样无能,也不可能放过害死我娘,杀了我姐姐的凶手!”
忽然“啊——”一声,原来那铁索上骤然生出许多尖刺,张扬扭动着迅速延伸,每一根都如同细小的蛇鳗。其中几根卷上了林又晴右臂,针刺般酸麻的感觉很快变成火辣辣的剧痛。
常蟠忙挥剑往那几根细细的须子上削去。
', ' ')('林又晴又一次咬破舌尖,激发月轮玦里母亲遗留的妖气。
当初飞沉以魔火烧他时,月轮玦曾自发为他拢上了一层结界,这一回,他以血为引,结界罩住全身,妖力灿然流动,周遭的空气都有几分波动扭曲起来。
恶毒的须子被隔绝出去,林又晴没敢大意,将大量灵力妖力聚集到剑上。长剑剑尖呲呲作响,剑身轻抖,如有自己意志一般。
林又晴倾注全力送出一击。
黄总管的铁索挥动,铺开漫天虚影,妖气冲天而起。晴朗天空竟隐隐响起闷雷,方圆数丈内黑云翻滚。
“啊——”
这一声尖锐哀嚎,在一阵炸开的刺目绚光中响起。
“小晴!”
几乎令人眼盲的光芒淡去,常蟠抢住了往后倒下来的林又晴。而林又晴的长剑,刺穿了黄总管心脏。
但场上多出来一个人。这人身材不高,尖嘴猴腮,面目狡诈狠戾。
常蟠认得,这是月华洞族长胡十九。他显然是被黄总管的啸声召唤而来。他身后还有十数名长相各异的男女,一个个要么手上不是法宝妖器就是刀枪剑戟。
胡十九一手托着黄总管后背,一手正往回收。那手上整条袖子都碎成碎屑,露出来的手臂上血肉模糊,皮脱肉裂。
“好一个红螺!”胡十九恨恨地咬牙,身子摇晃一下。
林又晴身周的结界被胡十九穿破之处竟然又合了起来。
常蟠一看林又晴满脸是血,双目紧闭,连忙扛了他就跑,便跑边在后头唰唰唰划下几道剑气阻拦追兵。
那胡十九的显然伤得也不轻,踌躇一下,把黄总管死透了的尸身往旁边一丢,喝令身后的妖怪们:“追!”
“是!”
一众妖怪纷乱地应着,各自施展神通追了出去。
红螺给儿子的那个月轮玦,让林又晴撑了一撑,但妖怪们修为本就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他能得手一回,也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要相斗,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事到临头,在立场上,常蟠心里也有过一刹那的挣扎,到底还是放不下林又晴,冒险抢出他来,也算是一桩不畏死的英勇事了。
每回见那些妖怪,俱是常蟠去寻那幻化为宅邸的月华洞。妖怪们也高傲自得,见常蟠上杆子拜求的姿态,十分受用,乐得让他来跑。因此顺天宗众人所居之处,妖怪们倒是不知。
常蟠好歹是一门之主,多年来用林又晴为鼎炉,修炼也算勤勉,修为之深不容小觑。他使出全部的灵气力气,扛着林又晴甩开追来的妖怪逃了回去。
一进门,他就手忙脚乱地唤了人来给林又晴清创上药。
这才看清,林又晴右边脸上是四道深深的爪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狰狞如恶鬼。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道爪痕从额上而下,贯穿右眼。整个眼窝都已经血肉模糊地烂掉了。
常蟠倒吸一口凉气,从心脏冷出来,全身都僵了。
几个得了讯息的弟子想要进来看,都被他赶了出去。
他心里飞快盘算起来,说降妖时受伤,倒是个可用的理由。
那伙狐狸有个仇家,相互斗了几百年。平常也都是躲藏着很少露面,凡事只派一两个人,带着被他们豢养控制的几个妖怪去对付。这次和林又晴打起来,那妖气毫无遮拦,恐怕他们很快又要搬家。
只是这伙狐狸为了对付仇家,看来不会放弃林又晴身上的法宝。若是他们追踪过来,也不知那法宝还能发动几次,倘若不敌,顺天宗岂不是要就此覆灭?
常蟠思忖了半天,看几个仆役和药修围在林又晴床边忙活,他也走过去,看了眼林又晴。
曾经清俊玉琢的脸,如今一半包得严严实实,还不断渗出血来,另一半如金纸,全无血色。
他心乱如麻,此时在纠结的情绪里渐渐涌出烦躁和怒意。
林又晴时常和他说起赤瑶撑花,却只字不提自己身上有师娘另一样法宝。年后回来,又假惺惺敷衍应付自己,竟是因为早在南方见到了胡枭和杀死他姐姐的狼一。
已死之人,和一个可有可无的法宝,就比自己这样对他用情多年的人重要?
就可以这般欺瞒自己,愚弄自己,陷自己于两难境地?
这样回头一想,常蟠不由深深懊悔将林又晴救了回来。
况且,这人的脸也已经毁了……
当时还不如就站在月华洞那边,助他们把那法宝拿了。补救了过往对月华洞的欺哄,也算立下一小功,之后要向他们讨要林又晴,又有何难?
常蟠心房里温情尽散,仅余冷静的算计。他伸手过去,摘下了林又晴腰间的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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