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之时,雨势果然不曾消减。到了辰时,依旧大雨滂沱,加之风旋力骤。
自车辇上下来,芈泽便抬袖为赵政拭去面上雨水。一滴调皮的水珠自他下巴滑落,顺着脖颈淌向胸膛,她只好移开了手。
赵政对着芈泽微微一笑,“王后怎么不继续了?”
芈泽将他从眉梢到嘴角的每一寸细微处都研读了一遍,却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莫非他现在还不知道嫪毐要叛乱么?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她张了张嘴,出口却只道出一句:“大王万事小心。”
赵政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笑着回道:“王后也是。”
宫人举着五彩鸟羽制成的华盖站在他们身后,尽管外面是疾风横雨,盖下却安静得出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君后二人彼此凝望。
东殿中央立着祭祀所用的案台,上置祭酒、玉镇和牺牲。因赵政父王已薨,亦无兄长,此次便由他的叔父赵木佑代为主持加冠之礼。
赵政跪立在地,赵木佑便为他先加缁布冠,再予皮弁,最后授冕旒。加冠礼毕,站在一旁的大宾正要宣读祝词,忽然听殿外乱哄哄的,便对着几个侍从吩咐道:“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又听“仓啷”一声,大宾心中一个激灵,只见赵政手上赫然多出一把长剑,而他身侧抱剑侍从的手中只余一个剑鞘。
随着他手腕一动,剑锋一指,便闪过一道森森寒光。凛冽风埃自平地起,在场之人无不被那剑中杀气摄住,皆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
殿外喊杀声阵阵,赵政提着剑到了殿门口,挥手便砍倒了两个率先冲进来的小卒。鲜红的血喷溅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散发出一种邪气而诡异的美感。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口中喊着“来人,护驾”,或拔刀挥剑,或奔逃闪躲,还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殿内霎时一片混乱。
赵政一路杀至殿外,见廊下战势凶猛,便立刻加入其中。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知砍倒了多少个,他只觉眼前一片片的红,手臂也开始隐隐发麻。
忽有侍卫来报:“禀大王,如今情势几已稳定,嫪毐一党身中埋伏,势孤不敌,已是人心涣散。我军只消乘胜追击,必能将其一举全歼!”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侍卫回头一看,却见一人举着刀在他身后缓缓倒下。那人怒目圆睁,神色惊恐,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赵政从侍卫腋下收回长剑,斜睨了他一眼,血滴顺着剑尖滚落在地,“嫪毐如今在何处?”
“据说是携着几个党羽朝西殿的方向逃跑了。”侍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回道:“不过大王且宽心,已有人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