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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说:“这次我家老爷的考绩不算太好,幸亏通了点路子,运气好的话,这次就能回京任职了。这扬州城好是好,到底是故土难离,能回去还是回去好。”

许氏艳羡地说:“当然是回京的好。这里虽说是天高皇帝远,日子逍遥,却又哪里及得上天子脚下?只是出京容易回京难,我家老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逢上一回好运气,奉旨回京呢?”

贾敏心中怅怅,是啊,梁园虽好非故乡,什么时候可以奉旨返京呢?

☆、第10章(新增)

虽然会试比乡试的规格高,但是,按照实际的录取率来说,乡试更难。从淘汰率来说,乡试是三十人中取一人,而会试是十人中取一人,淘汰率更高,故而高龄考生在乡试中屡见不鲜,甚至有百岁赶考的,却很少见于会试。有个轶闻,说是父子两人同年赶考乡试,儿子一考就过,在会试和殿试中一鸣惊人,成为榜眼,而父亲却再次乡试落第,有人劝说道:反正你儿子都考上了,就算了吧,你虽然不是举人老爷,却是榜眼老爷的爹啊。结果那父亲表示:一定要考,直到考过为止,无他,大丈夫应奋力仕途而已。

而且因为通过了乡试就是举人老爷,算是国家承认的半个官身,也就让许多考了很多年终于考上的范进们沾沾自喜而止步不前了。

所以,举例来说,乡试像是超女快男的海选,属于大面积淘汰赛,而会试则相当于全国总决选中的“二十进十”,虽然“强中更有强中手”,其实竞争的激烈程度要低于乡试。

而林煜以十二岁之稚龄夺取江苏省乡试的经魁(第五名),可谓实力不凡,次年的会试中极有可能进士及第。想到这些,贾敏就激动喜悦得不能自持。

虽然自家老爷当年也是十六岁就蟾宫折桂,荣摘探花之桂冠,可是,纵观她娘家贾府里外几百人的簪缨世家,也就是当年东府的老太爷贾敬中过进士,小辈里面有个贾珠中过举人,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

要是林煜次年去参加会试并考取进士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儿子很可能会留在京城?尽管京中有外祖一家人可以帮忙照看,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可叫她怎么放心得下呢?

贾敏知道身为妇人,原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干预老爷的仕途呢?可是,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根本没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想法似地,就是呆在这扬州城里不挪窝,今年的考绩那么好,运作运作是很有机会的,偏他就是八风不动,而且,很奇怪的是,朝廷任命地方官,都是三五年一换,要么往京城调,要么往别的地方迁,这二十年不挪窝就死呆在扬州的,贾敏觉得好像只有她的夫君是如此,很奇怪啊。

不过,现在既然是煜儿要往京城去,不如,索性……索性就叫老爷丢了这头,设法在京中谋个职位罢。

主意打定了,贾敏便于某次饭后,瞅着老爷被一双儿女逗得呵呵笑,心情颇好的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此这般地进言了一番,总之,儿是娘的宝,她是万般舍不得煜儿孤身在外的。

林如海面沉如水,道:“既如此,煜儿便不参加此次的会试了罢。”

贾敏如被雷劈,说:“那怎么可以?老爷……唉,算了,就当妾身胡说八道,老爷别往心里去。煜儿还是去考吧,若是考取了便令京中的外祖家多看顾一二,想来也能周全。”说着,以帕拭泪。

林如海叹了口气,说:“我说叫煜儿明年不考,原是为他做长远打算。林煜明年不过十三岁,若是真考取了,定是京中奇闻一桩,为人称羡,可是,细想想,除了得些浮名来,于煜儿有何裨益?他十三岁就进入官场,叫那些考了几十年的老吏做何想?恐怕人善意的多,恶意的少,惟愿煜儿如一则笑话所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才好叫他们面上有些光彩回来!”

贾敏不禁叹服,说:“到底是老爷远见卓识,为煜儿思虑长远,是妾身短见了。”

林如海微微一笑,摸着林煜的头,说:“再者,为父当年既是探花,自是希冀煜儿‘雏凤清于老凤声’,要更进一步,考得状元才好。不过,据为父看来,煜儿而今别说状元了,就是进士也难,才学暂且不论,煜儿那字还得好好练练才行啊。”

林煜只好羞愧地低头,心里大骂这破地方用的什么破毛笔,他真的是尽力了,练了三年,从握笔都握不好开始,到现在能有模有样地龙飞凤舞,花的精力比背那些四书五经多得多了,可是,背书什么的可以叫光脑帮忙,这写字就要全靠自己勤奋练习了。而科考一看文章写得如何,二则看这书法笔力,科考通用馆阁体的字体,拘谨刻板,叫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林煜练得费劲巴拉地,却只能算是勉强可以看,所以,他这次乡试屈居第五,多半是被这一手字给拖累了。

林如海见林煜略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便温言细语地告诉他:“你别小看这一手字,因此终生仕途受累的大有人在。有个笑话,有个举人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好,一辈子也考不上进士,入不了翰林,他为了泄愤,就叫家里的丫鬟,小厮,乃至劈柴的粗使下人都练这馆阁体,用来嘲笑人家,说:“要说翰林啊,也没啥清贵的,就是凭着一字馆阁体的好字嘛,那么说的话,我家可是一家的翰林!”

听了这话,连黛玉都笑了,说:“既如此,我便不练那梅花小楷了,也练馆阁体去!将来也不负为翰林的嫡妹!”

儿女散后,贾敏先回卧房歇息,林如海则去了书房,公文什么的根本看不进去,勉强看了几页书卷,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将那一个汝窑玛瑙瓶取出,凝视着瓶底的那一行字:“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尤记得当日割断情意,远走江南,并暗暗立誓将永不再回京城,永不再回那人身边时的情景,虽是年少意气,但是,他林如海岂能折了傲骨,落了下乘,与一众后宫妇人争夺一个男人呢?

宁可老死客边,亦不后悔。

亦不思归。

至于煜儿,当然还是要走科考之路,首先是凭着煜儿自己的才学和本事,然后,还要叫旁人挑不出一点错来,所以,宁可叫煜儿晚三年再考。至于那人,纵然没有将前尘往事放下,应该也不会为难煜儿吧?

但是,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林如海此时正揣测的那个人却另有思量。

☆、第11章(新增)

御书房。

皇帝徒昊辰处理了一堆奏折后,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酸痛的颈脖。

大內监德高急忙小碎步赶来,手里端着个小托盘,托盘上一个描龙绘凤的黄灿灿的汤盅,恭顺地说:“皇上,这是恬妃娘娘送来的参汤,皇上累了用一点,正好提提神。”

徒昊辰眉毛一皱,说:“大热天,谁吃这个!”

德高连忙说:“奴才说岔了!这不是人参,是高丽参,这暑热天气食用,最有生津安神,补元固本的功效,皇上……”

徒昊辰烦躁地一摆手。

德高忙退下。一会儿,又来奉茶,皇上喝了两口,觉得茶色鲜绿,茶香扑鼻,倒是赞了一句,德高便不失时机地告诉皇上,这是宓妃娘娘……

徒昊辰一听就沉了脸,将茶碗重重地搁在桌上,冷哼一声说:“一刻也不叫人消停!”

德高哭丧着脸,深感压力巨大,皇上一贯是不怎么爱往后宫去,是个勤于政事的好皇帝,但是,也没太离了格儿,还是按着宫里的规矩定期临幸后宫嫔妃,雨露均沾。可是,这一次,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大半个月没往后宫去了,也没召幸过谁往皇上的寝殿来,素日那些养尊处优的妃嫔顿时慌了神,她们没法找皇上理论,尽是在他一个內监身上使招,想通过这些个缠缠绵绵的小手段叫皇上想起她们来,可是,……

徒昊辰烦累地揉着眉心,说:“以后这些汤汤水水的,一概不许往御书房送,不然,拿你是问!”

德高忙应了,又自己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说:“是奴才糊涂!”凭是哪一位尊贵的娘娘,皇上不乐意也只能靠边站。

徒昊辰拿起八宝阁上摆着的一个汝窑玛瑙瓶。

瓶子底下也刻着两排字,却是晏几道的《鹧鸪天》: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一个玛瑙瓶和送去扬州的那一个是一对,一个问归,一个重逢,恰如徒昊辰此时的心情:忐忑不安,望眼欲穿,无比希冀和渴盼着重逢的某一天。

徒昊辰情不自禁抬腿往外走,身后跟着几名贴身內监和侍卫,直至御花园的七孔桥。

曾经一起在这七孔桥上赏月,一起在水中荡舟,一起在树下读书,畅谈,甚至牵过他的手……

颤抖的手,似乎要灼化皮肉一般的高热,反握住徒昊辰的手。

那一刻,他们的心是那么地接近。

可是,徒昊辰到底是天家子弟,一旦被择为嗣皇帝就无法推脱地面临着大婚,迎娶高门闺秀为后,还有即将到来的后宫妃嫔、佳丽无数……

于是,他走了,毅然地,决然地走了。

徒留七孔桥形单影只,徒留桥下水寒波荡漾。

每逢三年官员考绩,就是徒昊辰心生希冀之时,希望他返回京城,不说共叙前缘,至少能时时见到他。

可是,每一次他都如一潭死水一般,竟是毫无动静。

徒昊辰听闻他的独子亦有捷才,已在乡试中暂露头角,心中暗怀希冀他或许会随着儿子一同进京,心情激荡之下遣人送去那一个玛瑙瓶,既是为贺其生辰,亦为试探之意。

尽管徒昊辰贵为天下之主,想要一个官员返京只需御笔一挥,却一直没敢那么去做。

因为徒昊辰慕他,爱他,亦是敬他,怕他,绝不愿意强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

可是,等来的却是他意图使其子晚三年才科考的消息。

徒昊辰捏紧了拳头,心里苦涩莫名:再晚三年?相恋二十多年,如今都是年过四十的人,有几个三年可以等待?

徒昊辰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他的独子恰与自己的几位底下的皇子譬如小七小九年龄相仿,何不令其为其中一位皇子的侍读,长住宫内?

要不然,索性再来一招,以为巡视江南河工为名,以为皇子选侍读为副,驾临扬州,必能见到他,届时再细细解释与他听,晓明心迹,岂不比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守株待兔强百倍?

徒昊辰得了主意,正是兴高采烈,恰在此时,不远处的揽翠阁上,一缕幽怨的琴声流泻而出,穿花拂柳,传入他的耳内,呜呜怨怨,如泣如诉。

却,惹人败兴。

徒昊辰陡然回身,蹙眉地问身板伺立的內监:“这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扰朕清兴?”

德高忙命人去驱赶,一会儿一个小内监过来,跪在地上禀明:“回皇上,弹琴的是贾才人。贾才人说因为日夜忧思皇上的龙体,夜不能寐,故而来此处抚琴,不意惊扰皇上,自陈罪该万死。”

徒昊辰很清楚贾才人打的是什么小九九,实际上后宫的女人都打着一般的小九九,各显神通而已。这贾才人他只临幸了一次,想着她是贾府所出,和那人的嫡妻出自一门,而且还是姑侄关系,就倒尽了胃口,再不想挨着她了,谁知这女人这般不识趣,居然还要四处打探了他的行踪,假借抚琴而自荐枕席?

皇帝扬长而去,德高追赶其脚步之余,还不忘嘱咐底下的人:“叫长清去训诫那贾才人,不守宫规,居然玩这一手!幸好皇上后来心情还好,不然,连我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都要连带着遭殃!”

贾元春被罚跪罚了一天一夜,然后又被罚抄《宫中女诫》十遍,被宫中其余妃嫔取笑奚落,说是弄巧成拙反而招人厌,又是愧又是气,回去卧病了好几天。贾元春自幼练琴,弹得一手好琴,昔日初次承幸也是因为皇帝被她的琴声吸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君恩只沾了那么一次就没后文了,叫她心心念念,患得患失五六年,始终不服气自己花容月貌、才艺双绝,怎么就被皇帝摈之如弃履?不甘心啊不甘心,便想出了这个主意,使了无数的金银收买了皇帝身边的近侍探得皇帝经常往七孔桥边散步的情报,便想出了这个法儿,却哪里知道皇帝是睹景思人,追忆故人的时候受了打扰是要龙颜大怒、暴跳如雷的!

次日,皇帝徒昊辰就向太后言明,古诗有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如今天下升平,百姓安定,太后一直居于北方,还从未见过卷轴里那烟雨蒙蒙、风景如画的江南胜景,皇帝愿奉母南巡,顺便巡视河工,同时听闻江南才子才高锦心,希在当地官员中择一二子弟以充作皇子侍读。太后见皇帝至孝,欣然应允。

南巡一次虽然耗费巨大,如今国库还算充实,倒也负担得起,皇帝遂颁旨令大小官员预备着接驾,并定下圣驾将于下月从京城出发,取道大运河,途径多省,最终落足点为扬州。

随后,便是决定随扈人员了。后宫妃嫔们尤其巴望着被皇帝选上随行,虽然旅途辛苦,但是,选上了就意味着可以近身伺奉皇帝和太后,多了多少表现机会啊,故而争着抢着想要进入随扈的名单。

结果,皇帝只点了年老色衰的潢贵妃随行,另外一位,则是贾才人,令一众钻营的妃嫔大跌眼镜。

这边,贾元春几乎都绝望了,听闻皇帝亲点她随扈这天大的好消息,几乎要喜极而泣。

却不知道皇帝深意。

贾元春是那人的嫡妻的嫡亲侄女儿么,正好叫她引走那女人,才好和那人将二十多年的心结说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这里林煜的乡试采用的明朝的时间,即八月份,紧跟着皇帝南巡,是九月份,金秋送爽的时候。

(引自百度)宋代科举:每年秋天,各州进行考试,第二年春天,由礼部进行考试。省试当年进行殿试。

明代正式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会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时间最初是三月初一。明宪宗成化八年起,改为三月十五。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

清代正式的科举考试分为三级:乡试,会试,殿试。八月举行乡试。会试是紧接着乡试,在第二年的二月份举行。殿试在会试以后的第二个月,大概在4月份前后。

☆、第12章

皇帝将携太后南巡,并视察河工和为皇子们择选江南官宦人家的有才学的子弟为侍读的旨意下达到扬州,扬州的一干官员们盛赞皇帝圣明的同时,也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要知道皇帝就是出宫一趟都要折腾得底下人半死,更别说南巡这么大的事情了。

这一日,忙碌了许久的林如海值休沐,用过早饭后他命小厮将林煜唤入自己的书房内。

林如海坐在案后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案上磊着纤尘不染的线装书,一只装饰着走兽图形的景泰蓝博山炉内正丝丝袅袅地吐着沉檀的烟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漂浮在雅室之内,他身后的褐色的木扇雕花窗棂外清风摇动翠竹,细细碎碎的光影也随之溪水般摇曳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出他隽秀不凡的风姿,即便是两鬓之间微见斑白,反而更添儒雅清隽的气度。

林如海默默地注视着儿子,十二岁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俊秀而飞扬,只是肤质略黑,略有些美中不足,不过,看着倒是比那些白皙病弱的书生模样的男童更有气势,观其行止,进退有据,沉稳自信,在学业上也是刻苦自励,虚怀敏求,想来将来定能克绍箕裘,光宗耀祖,不负自己的一番训育深心。

林如海喊下仆进来奉茶,又令林煜在旁边的一张搭着烟灰紫色团花软垫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坐下,自己也起身在他的另一侧坐了,一副父子间促膝谈心的架势,等下仆奉上茶来,两人各饮了一口酽酽的香茶,林如海才开口说话:“煜儿,为父叫你来,原是有一句紧要的话要叮嘱你。”

林煜忙将手边的填胎白瓷茶盅放在一边的梅花小几上,端眉肃目,聆听父亲教诲。

林如海满意地看了一眼儿子,才徐徐地开口:“此次圣上南巡,除了观赏沿途风景和视察河工之外,只怕还有深意。我听说此次会有多名皇子随扈,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殿下。这位殿下是当年端敬皇后唯一嫡出之子,可惜皇后早逝,未能亲自抚育,故而殿下的性子略有些……”

林如海沉顿不语,林煜便也明白了,太子尊贵之极,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詹事府内谁敢违逆,皇帝忙于政事和后宫播种,想来也没多少时间训教太子,故而这太子殿下的脾气应该是比较骄矜的。

林煜便笑着说:“孩儿明白。不过孩儿不过一介草民,想来与殿下也没甚交接之处,应该是不会冲撞到殿下的,何劳父亲特为叮嘱?”

林如海叹息着说:“可是,我揣摩着圣上的意思,一来为着劝诫太子殿下,二来也许是为着和江南的官员交好以示君恩,要趁着此次南巡在当地的官员子弟中择一二位品行和学识优异者作为太子殿下的侍读,为父怕你早已名列其中。”

林如海深深地注视着林煜,说:“得以伺奉太子殿下左右,为其近臣,一旦太子登基,则有乘龙之功,人皆以为喜,我则以为忧。圣上正值龙精虎旺之年,岂会轻易退居幕后?而太子殿下年轻不知进退,长此以往,必生嫌隙,久而久之,太子危矣。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故而为父不愿意你去。”

林煜心下了然,答道:“父亲之深思熟虑,良苦用心,孩儿明白了。待圣驾来临,若孩儿也有幸名在陪驾之列,定以愚钝之面目示人。”

林如海抚掌而笑,道:“孺子可教也。去吧,回去看书温课去,咱们林家的子弟,还是以科考清流出仕为宜。”

到了月底,皇帝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南巡队伍到了扬州的地面。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并一众官员都是冠冕簇新,补服灿烂,跟随着江苏巡抚一起在码头前迎接,身后是一片旌旗招展和军容整肃。

远远地看到御驾的金碧辉煌的大龙舟在前后左右几艘龙舟的护卫下驶近的时候,这边巡抚就急令奏乐,一片铿锵的金鼓之乐响起,众官再次趋前,在水岸边止步。

这一番迎驾的排场就不提了,反正各种繁文缛节把人折腾得够呛,最后连皇帝都撑不住了,江苏巡抚便奏请圣上下榻行宫,皇上颔首道:“也好。不过,朕此次来,还想为太子并众皇子择一二侍读,名单已经交给何贵了,稍后便令他们一起入住行宫,正好和皇子们熟悉熟悉,‘正是青春好做伴’嘛。”江苏巡抚奉承不已,道:“皇上圣明,得以奉陪诸位殿下之左右,真乃江南士子之福。”

皇帝的眼眸微抬,眸光扫过一侧正束手肃立、长身玉立的某巡盐御史,喟叹一声道:“看着他们年轻时相伴着读书,叫朕亦想起朕年轻时的一些过往,思之令人惆怅。物是人非啊。”

某御史挺立的背脊如松,丝毫不为所动。

林煜果然在待选的陪读之列,随后被大内侍何贵宣旨,和其他被选上的官宦子弟一起被带往行宫陪驾。

路上,一个四十多岁、手执拂尘的中年太监人称“王公公”的,不住地交代林煜等子弟们没事不要乱走,这一次南巡的不光是皇帝和皇子们,还有太后并一众妃嫔,迎面冲撞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弄不得好脑袋不保,还有,因为随扈人员众多,故而能分配给待选的侍读子弟的房间就极为有限,只能是两人一间房,让大家不要摆官宦子弟的排场,将就点儿之类的云云。

林煜心想,这次就打定了主意要落选呢,反正装傻藏拙,混过这几日就罢了的,少不得忍耐一二。

结果当夜分给林煜的却是一间单独的房间,林煜正心里纳闷,再一看房内,粉壁上装帧着工整严谨的北宋院画花鸟山水图,地板上铺设着厚厚的长毛毡毯,一扇巨大的落地式泥金描花草围屏将这一间磊落开阔的房间隔开,里面是悬着流苏锦帐的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铺陈着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和湖蓝底色粉白牡丹宫锦靠枕,外面则陈设着一溜儿花梨木的书案和椅子,布置得整洁中透着奢华,富丽而不失高雅,似乎比刚才林煜偶一探头看到的别家子弟住的两人间好出许多来,不禁向着王公公疑惑地问:“不是说两人一间的吗?怎么我是……”

王公公虽然只是个太监,因为是侍奉皇帝的人,自是身价百倍,在这些还未进入官场的子弟面前趾高气扬,刚才在训诫诸位子弟们的时候故意拉长的声音真是倨傲得很,这会儿见林煜问他,却又换了一副恭敬的面孔,说:“上头有交代,就让您一个人住这儿呢。想来是皇上和您或是您家有些渊源?是什么渊源?我哪能知道啊?别光问我了,前头又在叫我呢。在屋里别乱走,不管吃饭也好或是有什么传唤也好都有人来的,要出恭的话就叫这院子里的小子领你去。”

等王公公走了,林煜无聊地翻看了一下书案上的书,又歪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叩门了,一会儿两个小太监便端了黑色填漆食盒进来,里面盛着四菜一汤,菜是水晶肘子、西湖醋鱼、香酥鹌鹑和松树猴头蘑,汤是紫参野鸡汤,另有一大碗雪白饱满的香稻米饭和两碟子点心,是百合酥和玫瑰莲蓉糕,色香味俱美。

林煜用了晚饭,因为此处不能乱走,便自在房内踱步,当作饭后消食,晚上散淡了一会儿早早地就上床歇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便有许多小太监过来,急急忙忙地传话说是圣上和诸位皇子都在花园那边,现在请诸位公子过去觐见。众人顿时乱做一团,照镜子的照镜子,整衣衫的整衣衫,竟如同等候皇帝甄选的秀女一般忸怩作态,只有林煜恍若未闻,略略拉了一下衣襟,就随着带路的小太监昂首而去。

林煜随着人流到了繁花似锦、水面飘香的行宫花园,还没来得及张望一番,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来:“皇上驾到!”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地跪倒,都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大家一起向皇帝行了礼,林煜正想着要不要偷偷地看一眼这皇帝长啥样,要知道,这个老旧封建的王朝里,皇帝是不能随便看的,一介草民要是胆敢直视皇帝,就是犯了天颜,要赶上皇帝心情不好,是要砍头的。所以,要看皇帝的话要有技巧地看,不能直不楞登地看。

林煜眼睛微微一斜,几乎要看到那穿着龙袍的人了,脑内的光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启动了,尼玛那个脑残萝莉“卡哇伊”蹦了出来,抢先一步看到了皇帝,随即喳喳乱叫了起来:“原来皇帝还是个中年美大叔呢,不枉我望眼欲穿地盼了这么久!”

林煜忍不住想要飙国骂:喂,谁许你不听指挥自己跑出来的?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原来这光脑虽然退化到脑残萝莉的模式,但是,仍然是威尔星最伟大的科技成果之一,故而能够在林煜的脑子里凭空创造出一个虚拟的平行维面来,在这个维面里和林煜的脑电波进行交流,但是,外人是一点也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只是觉得林煜像在发呆而已。

虚拟的平行维面内,林煜没好气地说:“魂淡!我都没有启动你,你怎么跑出来了?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幻化的虚拟人“卡哇伊”歪头,扁嘴,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在闪着泪光,委屈万状地说:“主人啊,您都好久没有招幸过伦家了!天天都把伦家关小黑屋,有三四天都没有启动了吧。可素,被皇帝老儿接见这样重大而庄严的时刻,怎么能少了我‘卡哇伊’在场呢!”

林煜不悦地说:“其实我现在完全适应了我目前的身份和这个星球的生活,你已经不是必须的了。所以,”

林煜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未经我的许可就自己跑出来乱溜达的话,哼,我明天开始就不晒太阳了,叫你停电,再也启动不了,等于是关你永久禁闭!”

林煜确实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本来他就是个谦虚好学又善于学习的人,而且光脑能在人深度睡眠的时候进入他脑内的三维异空间,对脑域和体能进行潜移默化的开发。学习的过程有点像一本科幻里描绘的“能帮人睡觉的时候学习知识的神奇枕头”一样,需要的知识自动填充进大脑皮层,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学了很多知识,所以,现在的林煜,无论是在知识储备上,文学修养上,还是在待人接物的礼节都是熟稔于心,完美无瑕的,和光脑的脑残模式正好相反。

“卡哇伊”急忙抱大腿,做痛哭流涕状:“主人!伦家知道错了呀嘤嘤嘤!伦家再也不敢了呀嘤嘤嘤!”又抛媚眼说:“可是,伦家真的很好奇啊,仅这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林煜很严肃地说:“回去!别干扰我,不然真的关你禁闭!”

“卡哇伊”嘤嘤嘤地正要缩回去,忽然眼睛一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尖叫了起来:“哇啊!好多帅哥啊!主人!快看那边!看那边啊喂!”

林煜无奈得想要扶额:魂淡,这个脑残萝莉模式啊,性别女,然后呢,毫不掩饰地、赤裸裸地、爱好男!尼玛现在有美男出现,只怕是宇宙毁灭都轰不走这家伙了吧?

林煜还啥都没看见呢,“卡哇伊”又用夸张到极致的声调叫了起来:“哇哦,那个穿明黄色蟒袍的骚年一定是太子吧,好帅!好帅!好帅!老皇帝虽然也很帅,但是,跟太子比,简直要被秒成渣渣了!”

林煜这才看到皇帝和皇子们,对“卡哇伊”的见解顿时很不以为然。

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人物想来就是皇帝,他头戴着赤金的翼天冠,身穿飞龙出海图案的明黄色帝王常服,蓄着一点薄须,长眉凤目,光是坐在那里就很有气势了,哪里是“卡哇伊”所描述的什么老皇帝,明明就是中年美大叔一枚,而且还是钻石皇冠级别的,这个“卡哇伊”不仅没眼光,还搞年龄歧视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年华浓缩的成熟美啊?

至于“卡哇伊”盛赞的“好帅好帅”的太子,也不过如此,林煜心想,无非是皇帝的年轻版,然后呢,衣服很华贵,派头也很大,下巴一直微微抬高着,斜眼看人的姿势可真不太美观。哼!差评!

林煜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别以为你是背着你父皇站着,就以为这幅臭拽臭拽的模样没进到他眼里去,人呢,还是谦虚低调的好。看来之前父亲的叮嘱果然有道理,别看太子现在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要是一朝不得皇帝欢心了失势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果然,站队很重要,跟人需谨慎。

“卡哇伊”再次发现目标,“哇,我又看见美男了!那个,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骚年,哇,好阳光,好帅气啊!,还有那个,穿石青色锦袍的骚年,小侧脸好精致好惹火啊,受不了了……”

林煜简直无语了:“你不要这么饥渴好不好?见着个男的就发花痴,这叫我很难办呐。真想关你一辈子禁闭,省得出来丢人。”

“卡哇伊”扁扁嘴,说:“好吧,主人,我知道错了,不该对着别人发花痴,应该只对着您一个人发花痴。但是,主人啊,您尽管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大帅哥,可是,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啦,就让伦家偶尔调剂一下好不好?”

正说着,“卡哇伊”又大叫了起来:“不得了了,看那边那个小正太!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标致那么可爱呢,把姐姐的小心肝都要萌翻了呀。”

随着她咋咋呼呼、夸张得不得了的声音,林煜也懒洋洋地望过去。

一个不小心,就被电了一下下。

☆、第13章

这园子很大,又正值金秋之际,花木繁盛,尽管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但是一盏接着一盏的宫灯明晃晃地照着,倒是比白天还要亮堂,妙又妙在此处临水,煌煌灯影映照在粼粼碧水之上,情致无限。

案几都已设下,宫女们捧着各色果盘、酒具,川流不息地置放在各个案桌之上。

随后,皇帝身边的掌事大太监弓着腰听皇帝说了句什么,便开始指挥着一众小太监安排子弟们入座。

众子弟坐好之后,都屏息静气,等着主位上的君王发话。

此时,林煜发现自己的位次很靠前,居然和皇子毗邻而坐,而且,就在刚才那叫“卡哇伊”惊艳的皇子的旁边。

再微微瞥眼打量了一下他的侧脸,林煜估算他的年纪在十一二岁的样子,一直抿着唇,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皇帝饮了一口和田白玉茶盏中的香茗,这才开始威严地发话,大意就是值此良辰美景,诸子弟与皇子们年纪相仿,正是年轻心热喜好交友的时候,今日就以诗词会友,风雅取乐如何如何。

其实,皇子们和在座的诸位子弟都知道,说是取乐的游戏,其实是不动声色的考校。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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