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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哥哥来自外星作者:捕快a

第3节

皇帝心里想的是,诗词虽是小物,但有句话说得好,“诗以言志”,以小见大,诗是能窥见一个人的心胸抱负的,正好借着南巡之机结好江南儒林之心,其中的优异者将会脱颖而出,成为其中某一位皇子的侍读。又或者,就将选择权交与皇子们如何?让他们自由选择自己的伴读,岂不两妙?

子弟们想的是,相较科考取仕的按部就班,这算是一条捷径了。

而在座的皇子们,也在暗暗地相看子弟们,诗做得好不好在其次,关键是看门第和实干能力,要知道,皇子的侍读将来多半是将来的心腹,登基后会是倚仗的重臣,办事能力当然是第一位的,若是有好的出身和人脉就更能为己所用了。

尽管目的不同,但是,众人的情绪倒是被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选才调动了起来,太子率先笑对皇帝说:“父皇,儿臣有个提议,既然是风雅取乐,就不局限于诗词,或者咱们也学那酒宴上的玩意儿,或联句,或射覆,或者击鼓传书,传到谁手里谁就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皇帝同意了,于是太子便很自得意满地说了一通规则。

“卡哇伊”听完了,在里面嚷嚷着说:“哇哦,诗词啊,还有联句啊,联句还能抢答呢,击鼓传书即兴做诗啊……主人,这些都是你的长项哟,不枉我每天晚上往你脑子里灌那些‘之乎者也’‘风花雪月’进去!快快快,我还可以给你开启‘霸气侧漏,横扫一切挡道的牛鬼蛇神’模式,然后,嘿嘿嘿,对面的皇子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要不要这么猥琐!

还有,开玩笑!什么“霸气侧漏”模式!出来的时候爹爹还专门叮嘱了的,要我尽量“泯然众人矣”,怎么还能自己跳出来吸引眼球呢?

林煜这一回毫不留情地命令她缩回去,再不许随便跑出来,否则真的要做断电绝粮处理。

“卡哇伊”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临走前幽幽地问了一句:“没有我的世界,主人,你不要太想念我哦。”

林煜很诚实地回答她说:“没有你,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简直是,太完美了!”

“卡哇伊”捂脸泪奔而去。

于是,林煜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了一两首应制诗词而已,语调平平,未见优长,不像别的子弟都是绞尽脑汁,刻意雕琢,至于联句射覆乃至击鼓传花之类的把戏儿,林煜亦是轮到他就做,没轮到绝不去争抢和刻意表现自己。

但是,快结束时每人各赋诗词一首的时候,旁边的小皇子忽然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好奇和探询,因为和别人的兴奋慌乱相比,林煜简直就像老僧入定般无欲无求。

皇帝看了太子皇子们的选择结果,心下有些诧异:太子择定的是扬州巡抚家的公子,居然不是如海之子林煜?想当年如海在前科的科考中大放异彩,尤其是诗词文采上更是常人所不及,当年连先帝爷都夸奖不已。所以,皇帝才揣摩着他的独子林煜必定也是得他真传,在这方面造诣不凡,有心栽培其为太子之近臣,没想到太子没相中林煜,倒是最小的皇子小九写的是他的名字!

小九嘛,倒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只是,他年纪既幼,生母又早亡,现在虽然寄在庄贵妃名下,却是个多病多灾的身体,将来也只好做个闲散王爷罢了。如海之子若是做小九的伴读,也不是不好,只是,未免有些埋没大志吧。皇帝沉吟着,忽然招了招手,将掌事的大太监唤了来耳语两句,大太监便尖着嗓子说:“哪一位是林煜?就是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大人的公子?”

林煜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细细地看了他一番,微微一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宴会结束,那太监忽又跑到林煜身边,对他耳语说道:“林公子请留步。皇上还有话要和您说呢。”

林煜不禁心里纳罕,这么多人呢,自己也是按着父亲说得那般尽量藏拙,怎么皇帝还单单就把自己给挑出来了呢?想着要见皇帝又要行那三拜九叩之礼,林煜的心里不禁有些烦躁,这个落后的封建王朝,老是跪来跪去的太烦人了。

稍后,林煜被太监引往一处大殿,皇帝正在此处燕坐,受了林煜的跪拜之礼后说:“平身。你是朕的故人之子,不须多礼。”

林煜只好和他没话找话,说:“万岁爷与家父是故交?”

皇帝不动声色地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林煜的相貌,颔首道:“嗯。当年你父亲也可以算是朕的侍读。”

林煜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及此事?

皇帝的目光穿透林煜与林如海有几分神似的脸,面上浮起一丝惆怅之色,叹息说:“是啊,见到你,就叫朕想起了昔日和你父亲如海贤弟的一些故往之事,忆那时青春年少,现在居然都到了不惑之年。”

林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很微妙。

皇帝忽又笑道:“所以,朕也有心叫你做太子的侍读,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煜微微蹙眉,道:“草民不敢攀龙附凤,而且,据草民记得,太子似乎并无此意。”

皇帝尴尬地咳嗽一声,说:“太子那边呢,朕说服他好了,只要你愿意就成。”

林煜微一摇头,说:“谢陛下美意,草民岂敢强太子之所愿?”

皇帝无奈地说:“太子虽然没择中你,但是,九皇子却择中你了。那你就做小九的侍读吧。”

林煜呆了呆,九皇子?就是坐在自己邻桌的小皇子?

皇帝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一言九鼎,林煜当九皇子侍读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和林如海当初为儿子谋划的大相径庭。

说老实话,林煜的心里对当九皇子侍读并没有什么抵触,在他看来,参加科考当翰林熬资历走仕途是一条途径,给皇子当侍读直接做近臣也是一条途径,后者更容易飞黄腾达,当然,其中也隐含着风险,但是,人生总存在选择,相较傲气凌人的太子,林煜宁可选择看起来有些落落寡欢的九皇子。

只是,这事儿整个地叫林煜有些看不明白,还有皇上说起往事时脸上悠长而略带惆怅的表情,似乎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

第二天,圣旨就传到了林府,林家的嫡出长子林煜因为才华出众,深得圣心,被择为九皇子之侍读,此次将随圣驾一并南巡和返京云云,贾敏听了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煜儿到底给她长脸,一下子就成为九殿下身边的侍读,实在是令门楣增光的荣耀事,忧的是煜儿年纪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贯身子骨儿又不甚康健,这一去,远离父母,饮食起居上无母亲精心照管,官途世路上无父亲点拨启发,万一有个什么,岂不叫人挂念?

随后,传旨的太监又笑容满面地说,圣上还有口谕,仔细一听,说的是圣上念及林煜初次离家,为减其父母顾盼忧思,令其两人亦来行宫同住,正好圣上亦有事与巡盐御史林海谘商,而林夫人贾敏身为三品诰命夫人,亦可相陪随行的皇后宫妃等人,其中,林夫人的嫡亲侄女儿贾才人亦在随扈之列,可去一见。

贾敏忙令仆从给传旨太监塞了个装着十两金子的荷包,又留他喝茶,太监捏了捏荷包,心满意足地说:“谢夫人赐茶,不过,咱家在别处还有事情,不敢耽搁,改日再来领夫人的好茶。夫人也该拾掇拾掇,等会儿就和林大人一起去行宫吧,就下榻在林公子住的‘梅香轩’,一应都是齐全的。”

那太监走了之后,贾敏便忙忙地去令人收捡几身衣物,又去女儿黛玉的屋里看了看,叮嘱了又叮嘱丫鬟婆子们要好生照应着,这一次陪同圣驾去行宫居住恐怕不能带她同去了,毕竟儿子不二日就要远行。

说完,贾敏又忙忙地转了出来,先回了自己的卧房,按着品级大妆了起来,贾敏一边检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妥不妥当,一边问身边的陪房:“老爷那边呢?官服穿好没有?差不多该出发了。唉,煜儿这一去,以后我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只怕是要隔个一年半载才能见上一面,叫我这当娘的……唉……”

贾敏的陪房不住口地安慰她,说:“太太不要担心!依奴才看,小大爷去的是京城,又不是什么边塞,哪里会难见面了?而且,太太的娘家就在京城,想大爷了,就带着小姐一起去京城住上几个月,又有何难?再者,老爷放了这么久的外任,功绩官声都好,这次大爷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又跟着九殿下办事,等以后出人头地了,在皇上面前提上一提。又或者,咱们贾府那边不是还有一位贾才人吗?要是什么时候得了宠,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说不得皇上就把老爷调回去当京官呢!那可就又一家团圆了,连带着太太还能回去京城,给老太君尽尽孝心呢!”

贾敏一听,倒还真是这个道理,赞了一声“好”,正好开口合计这个事情,却不料林如海黑着脸进来,呵斥说:“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你知道什么世路上的事情,张嘴就胡说,还撺掇太太胡为!”

贾敏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从林煜昨日被传召去行宫之后老爷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先头太监来传旨的时候更是脸阴得能滴下水来,这会儿又拿着她的陪房撒气,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贾敏打叠起百般的温柔小心来,亲自给他奉茶,又伺候他换官服,窥探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老爷,可是不喜欢煜儿去给九殿下当侍读?是不是因着煜儿不能继续科举的缘故?”

贾敏心里不太明白,老爷是前科探花,说起来是极其荣耀有面子的事情,要是林煜也能蟾宫折桂,当然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不过,面子到底不如里子好,给皇子当侍读,即便是那些已经考了状元摘了桂冠的人也是恨不能打破头去争抢的,九殿下虽然不及太子的位分,但是,听说几位皇子之中,就属九殿下长得最好,因为幼年丧母,皇帝垂怜,令现今执掌凤印的庄贵妃亲自抚育,也算是皇子中得圣心的一位尊贵之主,将来定是要封亲王的,林煜跟了他去,也算是好前程了。只是不明白,明明是极好的事情,老爷为何不喜欢呢?

林如海没回答她的问题,却说:“做京官有什么好?官儿当得小了,天天对着人家俯首帖耳,累得慌,官儿当得大了,又怕树大招风,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家参了,一家子都倒霉的事儿我可见得多了。我是宁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图个逍遥自在!所以,煜儿有煜儿的前程,我有我的打算,你别因为煜儿在京城,就撺掇着我也去京城,也别想着东找人西拉关系设法给我调回京城。你一个妇道人家要贞静安份,‘夫唱妇随’,可知道?”

贾敏不说话了,心里却不是没有怨言的,哪一个女人不指望夫荣妻贵?现在的日子当然是过得,但是,老爷就是“百尺竿头”却不肯“进”那“一步”。明明皇帝几次招他进京为官,他就是找出各种理由来推拒不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贾敏并不图夫君飞黄横达,但是,夫君回京为官的话,就能和阔别许久的家里人团聚了,别人犹可,那白发苍苍的老母却叫她如何不思念?

可是,老爷的心思比海深,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猜得透?也容不得她多说什么。

于是,贾敏本来兴冲冲的心情被迎头浇了一勺凉水,无精打采了起来。坐着车到了行宫,在内侍的指引下到了林煜歇息的“梅香轩”,见到儿子,才打起了精神,毕竟儿子这一去,要许久才能再见上一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我解释一下,本文修改很多,但是也保留了很多,所以,前面有新加入的内容,而12、13章则是大家看过的内容,抱歉,只有请大家倒回去看了。

上次断更的位置是贾敏在行宫中连续撞见如海和皇帝、太子与贾元春的奸情,最后被太子捂死的情节,被读者抨击很多,所以,这里,我对全文进行了非常艰苦的大修改。修改后贾敏暂时不会死,林如海一家人将回到京城,和贾府毗邻而居,全文主线正式开始。

☆、第14章

一会儿,又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圣上已经在园内的水榭之上设下晚宴,请林大人、林夫人和林公子前去赴宴。

到了花园,林夫人贾敏和其他的几位诰命夫人被引往宫妃们所在的内堂赴宴,林如海和林煜则去的水榭。

今日的晚宴比之那一日的正式得多,到处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细乐喧喧。

林煜被安排坐在九皇子的座位旁边,九皇子徒奕瑞还是跟那天一样几乎没有表情,全程没有对林煜说过一句话,叫林煜实在觉得此人着实有些古怪,心想,他既然不中意我又何必选我?要知道他大笔一挥,我就要跟着他去京城当侍读,一去就是几年,这不等于是随意拿别人的前程开玩笑吗?

正作此想的时候,“叮咚”一声,该死的“卡哇伊”又跑了出来,先是大摇其头,跟着又煞有其事地说:“主人,这个小正太不是不中意你,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其实,我刚才用纳米情绪感测器对他进行了情感测试,输入你的参数进去的时候,他的好奇兴奋指数远远高过一般值。还有,我测试出他有些情感缺失,也许和他幼年丧母的经历有关,这种孩子极度敏感极度渴盼他人的关心却也极度害怕失去,所以,常常会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嘿嘿嘿,换句话说,别看他现在端着架子,其实,内心是暗潮汹涌哟,主人,快把这俊俏的小正太拿下……”

林煜呵斥她说:“你又来胡说八道了,快回去!”

“卡哇伊”委委屈屈地申辩说:“伦家才没有胡说八道呢,伦家是有根有据有科学道理的好不好?”见主人脸色严峻,加之昨日的威胁,她不敢顶风作案,只好缩了回去。

横竖无事,林煜便留心观察着他,发现此人虽然表面冷漠,行为刻板,实则并不难相处,只要自己主动一些。而林煜的本性就是个热情健谈的青年,很会调动别人的情绪,一场宴席的交谈下来,九皇子徒奕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点犹豫和渴盼,就好像是被扔了骨头的小狗一样既受到诱惑又胆怯着不敢靠近,眸子里燃起的那一点光亮叫林煜不禁有些怜悯,所谓的天家子弟,其实也未必有多少幸福可言,比如这个小孩,看起来就好像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似地。

宴席行至尾声,皇帝离席,不知道去哪里更衣或是燕息去了,偏巧此时外面放起了烟火,众人纷纷离开座位,或者仰头观看绚烂的烟火,或者携三两谈得来的好友一起饮茶,或者去园中散步,不一而足。

林煜拉着九皇子徒奕瑞找到负责放烟火的小内侍,去要几个大烟火,说是要自己放着玩儿。徒奕瑞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兴奋得小脸都涨红了,使劲地点头。

那内侍忙阻拦说:“九殿下,放炮仗不好玩,要是不小心炸着您了,或是在您脸上身上蹦上火星子了,叫皇上知道了的话,那奴才们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就悬了,您就行行好,叫奴才们来干这放炮仗的粗活吧。”

林煜说:“怕什么!有我在,绝对溅不着一点火星子在殿下身上。快拿来!”

徒奕瑞板着小脸说:“听见没有?好哇,狗奴才你只怕我父皇,竟把我视作无物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你这一颗只是有点悬的脑袋马上就非常悬!”

说得林煜都笑了,九皇子也不是很无趣的人嘛,这话说得还是很冷很有水平的!

内侍只好拿了几个炮仗给徒奕瑞,徒奕瑞拉住林煜的手,眼神极其热切地说:“我们去那边放,这些奴才老是跟着,烦死了!”

徒奕瑞拉着林煜的手往远处飞奔,后面跟着几个内侍一叠声地喊:“殿下!九殿下!别跑那么快啊,天黑,小心绊着!”

林煜和徒奕瑞玩得很开心。

奔跑中,林煜似乎听到徒奕瑞的笑声,可惜太小声了,不能辨识,便回头去看他,迷茫夜色中看到亮晶晶的汗珠顺着他发热的小脸滑下,唇角勾出浅浅的笑,眼睛璀璨如天上的星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这边,林如海亦要离座,此时一个内侍不甚将一盏杏仁茶泼洒在他身上,只见那稠嘟嘟的黄色液体涂满了彩绣辉煌的锦鸡补服,吓得内侍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赔罪,旁边的一位执事大内监疾言厉色骂了惹祸的内侍一顿,令他下去领责罚,又赔笑对林如海说:“林大人,行宫中备有各种品阶的官服,何不随我去换一身干净的下来?”

林如海大概猜到了,只是心里冷笑:他大张旗鼓而来,必是有什么话要与我私下说,此计不成,就会再出其他的计。与其没完没了地纠缠,不如这就去说个清楚罢。

林如海随着那大内监到了一处水榭之上,更了衣出来,没多久,鼻尖嗅到一股久违的沉沉香气。

四目对视,思绪飞扬。

林如海遏住岩浆般翻滚的思绪,俯身跪倒,清朗的声音似乎没有掺杂一丝情绪:“微臣叩见圣上。”

徒昊辰连忙要搀扶,却被他避开,说:“更深露重,圣上这一日劳碌,该早些歇息龙体,微臣这便告退了吧!”

徒昊辰一脸苦痛地说:“如海,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一别二十多年,你还在怨我?”

林如海说:“微臣岂敢对圣上挟有私怨?圣上日理万机,夜夜操劳,臣惟愿圣上龙体康健,万福金安,方是我等臣工之福,社稷之福。”

徒昊辰苦笑:“如海,你就别讥讽我了。我……一直想……”

林如海截断了他的话:“如今多说无益,何必再提。圣上居庙堂之上,臣则处江湖之远,就此两忘了罢。”

徒昊辰向前一步,目光幽黑暗沉,语气恳切:“如海,我也恨不能和你相忘于江湖,好过相思相望不相见,怨天怨地怨神怨鬼。可是,我是真的丢不下,也许是人越到老了就越是记着念着年轻时候的事情。如海,你不知道,我真的是……睡里梦里都是你……忘不了你……”

林如海默然注视着他,虽然面无波澜,心底的坚冰却有所松动。他开口了,口气很淡,却带着一丝惆怅:“算了吧,别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而今提起,徒然令人惆怅。不管记着念着还是怎么着,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再说,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闹得人尽皆知地,可叫儿女们怎么想呢?叫他们都面目无光啊!”

徒昊辰的声音却激越了起来:“以前是为了给母妃争气,为了皇位,为了社稷,不得不放弃,现在,又要为了儿女,为了面子……可是,如海,难道我们的一辈子就这样白白地错过吗?说起来好笑,我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却独独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相守!”

林如海沉默了一会儿,冷笑着说:“那你想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相忘于江湖,从此,两不相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在二十年多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却又跑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太晚了吗?”言下之意,你这就是耍无赖的无耻行径!

徒昊辰说:“今生我们不能相守,难道就非要这么决裂吗?你刚才也说了,我们都是年近半百,有儿有女的人了,但凡以前有什么心思,而今都归于虚无。如海,回京城来吧,为了避我你已经漂泊了半生,难道打算一辈子都客居异乡,叶落亦不能归根吗?我给你保证,我绝不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再者,我也劳碌了大半辈子,累了,乏了,也许将禅位于太子,以后闲了,你也在京城,闲下来的时候和我们一起下下棋,钓钓鱼,聊聊闲话,逗逗孙儿们,岂不好?”

林如海警惕地看着徒昊辰,说:“臣觉得江南之地气候宜人,风物秀丽,倒是宁可长居于此,有拂圣上美意了。”

徒昊辰摇摇头,言真意切地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肯定是愿意返京的,只是一心想要远着我,不得不如此罢了。可是,我见过你儿子林煜了,真是个好孩子,光风霁月,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只怕要在京城长久待下了。你若不返京,难道此后要一直骨肉分离吗?如海,我也惟愿你一辈子安好和美,子孙绕膝啊。”

林如海微有动容,眸光闪闪,带着犹豫和狐疑。

徒昊辰趁势便说:“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可有强迫或为难过你?我是想你回来,可是,无数次拟定了擢你入京的御旨,最后想想还是忍住了,我从来都是敬你,重你,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我只能望断天涯路了。”

林如海蹙眉不语,徒昊辰知他心意已动摇,便不再继续劝说,而是侧头望向那边不时有烟火划过的天空,带着怀念的语气悠悠地说:“如海,你看。记得以前我们也一起放过炮仗啊,以后,我们就带着孙儿们一起放炮仗吧……”

良善无害的面孔完美无瑕,终于打动了林如海。

☆、第15章

这边,贾敏和几位诰命一起相陪着太后和潢贵妃殷殷勤勤地叙话,太后开始还兴致颇高,说了好些先帝爷在日的一些故事儿,又论及京中的一些趣事。

太后笑道:“听闻林夫人的娘家侄儿中有个叫宝玉的,落草时嘴里还衔着一块玉,而且,他这玉还和别个不同,上面还刻了字的,什么‘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想来将来是个有大造化的。”

贾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嫂生了贾元春和贾珠之后,又生一次子,此子甚是奇特,呱呱坠地之时嘴里衔着一块美玉,雀卵般大小,上面正反都有花纹,还刻着这么两句话,老太太喜欢得跟什么似地,只说这孩子是受了老天爷的眷顾才有这大吉大利之兆,将来必定是个有大造化大出息的,直接就取名为“宝玉”,和贾琏贾珠都不同。又生恐孩子小时夭折,老太太还叫人将宝玉的名字贴往市井的大街小巷,叫人喊去,意思是好养活,于是这贾府的小公子天生异相的事情便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来,人皆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名头居然传到了宫里,连太后都知道了。不仅知道,而且知之甚详,连那玉上刻的是哪两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太后笑得慈祥,贾敏可不认为太后是真心那么想,多半存了不虞甚至猜忌忌惮之心。什么仙寿恒昌,什么人才能是仙寿呢,唯有皇帝呀,皇帝才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主儿,纵然贾府是国公府,门第高于一般人家,可是,这样抬高一个二房次子,与皇帝争辉,岂不等于是明说有谋反之心?真是愚不可及!

若是只有贾敏和太后两人在场,贾敏肯定是“噗通”一声跪下,涕泗交流地恳请太后饶恕自己娘家愚昧无知的罪过,可是,此时有别的诰命夫人在场,太后又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贾敏也便不好请罪,只得面带尴尬惶恐之色地巧言解释:“太后谬赞了。据臣妾所知,我那侄儿是个顽劣的,小时抓周他抓的胭脂水粉,被我二哥当面怒骂:‘将来不过酒色之徒耳!’及到大些了会说话了,就爱和家里的姊妹并丫鬟女孩儿家厮混,被他父亲责打时嘴里还喊着姐姐妹妹的名字,当时有人问他,‘挨打的时候叫姐姐妹妹的名字,难道你不觉得羞愧吗?’他倒是一点不脸红地回答:‘叫着姐姐妹妹的名字,即便是挨打也不觉得疼了,似有奇效。’所以,这孩子确实有些奇处,只是这奇处,倒是反而叫父母担忧操心罢了。我二哥跟我私下说,将来也不希冀次子光耀门楣,惟愿他别太出格儿给家里招祸便要念佛了。至于那玉不玉的玩意儿,想来也没甚要紧的,这天底下,名不符实的事情多着呢!”

太后抿嘴一笑,道:“林夫人这般贬损自己侄儿,倒是过谦了。”

又说了几句话,太后乏了,正好外面的宴席也告一段落,开始放起了烟火,太后便扶着一个女官的手,要去更衣,忽又想起,对贾敏说:“说起来,这次贾才人也随扈来了的,你们姑侄想是多年离别,今儿能在这里一见,想是老天爷也可怜见儿的。”

贾敏忙磕头谢恩:“谢太后恩典!”

随后,贾敏被引往贾才人处。

逋一见面,贾元春就满面珠泪地扑入贾敏怀里,道:“姑母!”

贾敏比贾元春年长十岁,在家时虽然并不怎么怜爱这个侄女儿,不过离别多年,又怜及她一人在宫里苦苦煎熬,至今才只是个才人,倒是百般安抚了一番,见贾元春渐渐地止了啼哭,才拉着她的手说:“我在扬州,这些年自己府中的事也甚多,倒是无暇过问京中娘家的事情。只是,刚才太后与我说了些话,甚是凶险,不得不说与你们知道。”

贾敏将先头太后的话说了一通,又说:“我今儿倒是胡说一通蒙混了过去,太后心地慈爱宽厚,倒是丢开了,可是,不能不防着以后,你回去之后若能见着老太太和你母亲,千万叮嘱她们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张扬,以免无心惹祸,还祸及全家。”

贾元春恍然大悟般地说:“怪道我进宫几年只得那一次侍寝,皇上对我不闻不问,原来毛病就出在这里!要是按着那般揣测的话,宝玉有异心,我也难免落个在宫里为他助纣为虐的内应的名儿,难怪皇上不近我的身,原来是为了防着我!”

贾敏想了想,说:“你想得也有道理。”

贾元春忙拉着贾敏的胳膊,说:“如今姑母不在京中,那边府里竟然是一派糊涂!老太太一向精明,奈何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想不到,若是姑母能随着姑父返京为官,经常提点着他们,想来也就不会出这等蠢不可及的事情了!”

贾敏叹息着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日夜都望着回京呢,只是……唉,且不说这个了罢。”

见天色已晚,贾敏便说:“闹了一天,你也乏了,我这便走了。”

贾元春问姑母住哪里,贾敏说:“我儿林煜已被选为九皇子殿下的侍读,如今也在行宫里住着,我和你姑父今儿就和他住一处。”

贾元春便恭喜姑表弟林煜得蒙皇上青睐,又说:“我送姑母过去吧,正好出去消消食,也看看烟火。”

贾敏和贾元春相携着出来,怕撞见皇子们,便专从偏僻小道上走,走到一处假山附近,忽听得有男子调笑之声,两人急身欲躲,里面的人却出来了,身着明黄色四爪龙袍,竟然是太子殿下,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贾敏恍惚觉出点什么,以前曾听闻男子之间有“龙阳之兴”的说法,难道太子就是……那我家煜儿一表人才,去了宫里,万一被他看见了起了那等心思可怎么办?

此时情态不及她多想,连忙和贾元春一起向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丝毫不觉得有何可羞愧的,随扈出来虽然带着个太子昭仪,偏生路上水土不服病了一路,太子是年轻男人精火旺盛,哪里忍得住。一个小太监而已,拿来泄泄火,就是父皇撞见也无非斥骂一声荒唐,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笑微微地说:“平身。”又窥着眼打量贾元春,心想:早就听闻父皇后宫佳丽多美貌,今日一见,果然风情万种。父皇如今在后宫上越发不肯用心,这个妃嫔年纪既轻,眉间一抹哀怨之色,怕是个不得宠的,若是……

当着诰命夫人贾敏的面不好勾搭,太子便由她们去了,站在那里良久,若有所思。

☆、第16章

皇帝次日带着一众臣工和皇子们视察了扬州的河工,并前往天宁寺祭拜,午后回到行宫,又命笔墨伺候,御笔题了不少匾额,赐与扬州的官吏,一时人人喜气洋洋于腮,不时有跪拜谢恩之声。

下午,在萱春楼观戏,锣鼓喧天,众戏角纷纷上场,歌有裂帛之声,舞有天魔之态,一时热闹纷呈,叫皇帝并一众人等看得开怀。热闹之后则是几名乐师持着琵琶、扬琴、弦子和玉磬上台来,奏了一曲悠扬婉转的乐曲。

四种乐器合奏,琵琶弹拨声声,嘈嘈切切;弦子摇曳低语,诉说哀怨情痴;扬琴丁咚韵律,回音叠嶂;玉磬声音铿锵,激越有力。

一曲既了,众人犹在回味,皇帝含笑问:“众爱卿觉得如何?”

众臣皆赞不绝口:“四器合奏,却丝毫不乱,反而是深得其韵,相得益彰,难得之极,不啻于仙乐!”

皇帝面上浮现惆怅之色,道:“其实,这一首曲子的前半部分乃是朕年轻时与一位故人合作而成,当时不过偶尔同感,意会而发,便以弦子与扬琴合奏了前面的一段,后来事情多了,竟未谱完全曲。后来故人西去,再难相见,朕每思及,便独自奏这半曲,久而久之,竟然自然而然地把下半曲也谱出来了。”

坐在一众官员之列的林如海心头微震。徒昊辰并不擅音律,仅仅会玉磬而已,并不会谱曲,当时的前半曲都是林如海主奏,带着他击奏而已,没想到他记得如此牢固,不仅如此,还无师自通地把后半截都接上了。

于是,林如海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皇城在一片暮色苍茫中显得偌大、空旷、寂寥,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神情落寞,形容萧瑟,玉磬没有了扬琴的指引和合奏,奏出的声调杂乱无章,徒然令人越加烦躁和苦闷。

那么说的话,他这二十年过得也并不好,光鲜的外表下是沧桑的眼和疲累的心。

林如海觉得自己不该心软,可是,在要求再奏一遍的臣子的要求下,刚才的乐声再度响起,如泣如诉的乐声瞬时将林如海包围,其中,穿透力极强的玉磬的击打声像蜘蛛丝一般蔓延开来,缠绕住他的心。

无意中抬头,林如海却发现正座上的徒昊辰正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目光比蜘蛛丝还要哀怨而多情。

终究是心软了,那一刹那。

当夜,林如海携着夫人回了府。

贾敏还记着昨夜里撞见太子的那一幕,心事重重,在林如海的询问之下将事情经过一说,又面露忧急之色,说:“现在倒是宁可不要煜儿去做皇子侍读的好,那位太子殿下那般好色,万一见我儿……”

林如海打断她的话,说:“怎么把煜儿和那等没根没基的阉竖相提并论?煜儿是九殿下的侍读,和太子井水不犯河水,太子若是敢来招惹生事,就是九殿下也必不肯放过的。太子纵然好色,却不糊涂,什么人动得,什么人动不得,心里自有一杆秤,你无须杞人忧天。”

贾敏暂时没话可答,少顷,还是长叹一声说:“可是,煜儿到底年幼,叫他孤单单一个人在那宫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林如海说:“你若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带着玉儿也去京城住着,正好往日我家那大宅子还未卖掉,离岳家也近,你还可经常过去相陪你的母亲和兄嫂侄儿女们,甚好。”

贾敏却又不乐意了,自己带着女儿追去儿子身边,却只能隔三差五地见上一面,却将夫君一个人抛在扬州,那是十分之不妥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贾敏柔肠百回,一会儿就哭将起来了。

林如海烦躁地在屋内踱来踱去,最终一挥手说:“行了,别哭了!我去京城任职还不行吗?实在拗不过你们。”

贾敏没注意到是“你们”而不是“你”,闻言惊喜地迎上去,问:“老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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