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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郁在谢惟清的指导下开始填许许多多、不同的表格,那些表格不能有模糊的或者写错的字,谢惟清这人还吹毛求疵,觉得何郁字体不好看都会唰唰的撕掉让她重新写。
等二人去英国的文件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谢惟清的毕业答辩就到来了,这种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还是花了一阵时间去准备,何郁在这段时间里得以放松自己的学业。
所以谢惟清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了自己的大学生涯后,又撸起袖子打了何郁一顿。
中考结束那天,谢惟清带她出去吃了顿日料,其实挺好吃,但是何郁的身体没能接受生食的刺激,当天晚上就急性肠胃炎送进了急诊。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个不好的兆头?”何郁担忧的看向病床边坐着的谢惟清。
“哪方面的?”谢惟清弹了一下输液管。
“中考方面的,”何郁生怕他的动作导致自己滚针,小心翼翼的稳住颤颤巍巍的透明管,“要是考不好的话,能不能看在我今天肠胃炎的份上宽大处理。”
“那你认为怎么处理才能算宽大?”谢惟清来了兴致。
“我是你,你是我。咱俩演一下?”何郁盘腿坐了起来。
谢惟清看着她,表情里充满了对病人的纵容。
“何郁啊,无论你考多少分,能去哪个高中,哥都觉得你是最棒的。”何郁压低了声线。
“我本来也觉得你是最棒的。”谢惟清开口道。
何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恨不得立刻挤出两滴眼泪来表达自己心情的激动。
“但是考不好还是要挨打。”谢惟清话锋一转。
何郁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
“你小时候考不好,你爸打你吗?”何郁转移了话题。
“他?他哪有空?”谢惟清语带讽刺,“况且我也不会考不好。”
“惟寅哥呢?他成绩也很好吗?”何郁好奇起来。
谢惟清好似在回忆很遥远的事,连语气都带着点不确定:“他那时候比我大一届,应该是很好吧。”
“那时候?”何郁抓住了句子里的重点,“后来不好了吗?”
“他生下来就心脏有问题,后来病情加重,又根本没法子彻底治愈,也就渐渐不参加考试了,只静养。”谢惟清平静的像是在描述与他毫不相关的人。
孤儿院的院长经常会带好看的孩子出去募捐,参与募捐活动的孩子当天晚上就会有排骨吃。一开始院长也带何郁去,但慢慢的就不带她了。
因为何郁做不出来软弱的样子,也不会哭哭啼啼的讲「谢谢叔叔阿姨」,捐钱的人得不到感激涕零的回应,就会减少善款,院长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
商人都是这样的,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不会再付出,院长是商人,谢律更是。不能取得优异成绩、无法继承家业的儿子于谢律而言,大概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到吧,只能说聊胜于无。
如果谢惟寅只比谢惟清大一届,那二人最多差一两岁,何郁看着谢惟清,觉得他身体健康得很。这样趋近完美的儿子,他的母亲甚至来不及看他长大。
人世间的幸与不幸真的很难说清。
参加完中考的何郁就这么闲了下来,谢惟清开始带她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他和所有人介绍何郁的身份,以一种很暧昧的方式。
何郁没有反驳,她明白这是谢惟清保护她的方式,过了明路之后,很多人都会把她划进谢惟清的后宫,谢律自然在短期内没法把她送给别人了。
在轮番的觥筹交错里,何郁渐渐知道谢律在做什么样的买卖,简单来说那是一家传媒公司。谢氏传媒包装艺人,捧他们出道,让他们拍广告、演电影电视剧,光怪陆离的娱乐板块里,归属于谢氏的艺人大放异彩。
谢律交给谢惟清的子公司主要的运营方面在游戏推广,新兴产业极不稳定,谢惟清需要打通重重关节,总是十分忙碌。
所以不需要充当花瓶的时候,何郁就尽量不在谢惟清附近转圈,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凭空被揪住小错换来一顿竹笋炒肉。
她开始一个一个的和认识的人告别。
魏老师和顾廿自然不必说,冯子昂她也吃了好几次饭。孤儿院的院长她远远的看过一眼,并没有进去说话。最后她在一个周六的午后,独自一人坐上了公交车,自从与谢惟清一起生活后,她出门接送都有司机,已经很久没坐过公交车了。夏日的天气有些闷热,看起来快要下雨。
公交车停在一个老小区,何郁跳下站台,走进了小区大门,绕了几个圈她走进一个单元,停在402的门口。
“有人在家吗?”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敲门问道。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喊着“来了来了”,从门内走过来。
中年男人虽然有点消瘦,背也佝偻着,但精神状态却看起来很好。
“爸。”何郁盯着男人的眼睛叫他。
中年男人有点手足无措,他侧身招呼着:“进来坐吧,进来坐。”
', ' ')('何郁走进屋内,却看见厨房里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圆润女人正在包饺子,女人的腹部微微的凸起着。
“这是……这是爸后找的,你叫陈姨就行。”男人想给何郁倒一杯水,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动作很明显有点不利索。
何郁伸手去帮忙,厨房里的女人却先走了出来。
“我给孩子倒吧,你别忙了,多和孩子聊聊天。”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面粉,给何郁倒了一杯温水,塞进何郁的手里。
何郁看着水杯,一时有点语塞。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描述这些年的经历,该从受尽欺凌的孤儿院?还是该从被人卖给谢惟清?
“你……你这些年应该过得挺好吧。”男人紧绷身体,试探着问。
“挺好的。”何郁有点哽咽,“爸你……你在哪遇见的陈姨啊?”
屋子里的陈设改了很多,看起来很温馨,却几乎没有何郁生活过的痕迹了,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外人。
“就两三年前,有人给介绍了一份工作。”男人放松了一点,“在一个残疾人工厂,做点零工。陈素她……眼睛不太好,有一只看不见东西,我们在那认识的。”
“哦,那挺好。”何郁紧了紧握杯子的手。
“陈姨……陈姨怀孕了?”何郁问。
“是,还不大,才三个多月。”男人促狭的笑了一声,“都是托了谢老板的福,要不是他给我介绍工作,我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以前的事是爸对不住你,但是小郁,你看现在你过得也挺好了,爸也……”
男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爸也过得不错,咱们就……都往前看吧。”
谢老板——何郁琢磨着这个称谓,谢律八成是没这个善心的,这个「谢」应该是谢惟清。
“爸也不是不要你了,你以后想来看看,随时都可以来。”男人补充道。
“爸。”何郁突然开口,“你这还有我妈的照片吗?”
男人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话道:“没有了,但是可能还有一张小的,当年的婚纱照,爸给你找找去。”
何郁没有动,她看着男人走向堆放杂物的木柜子,他在那里翻翻找找,好久才拿出一张照片,返回来放在了茶几上。
确实很小,何郁拿起来放在手心,刚刚好覆盖了她的手掌,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开心的笑着,何父与何母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浑身都洋溢着新婚的喜悦。
“爸,以后我就不回来了。”何郁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一瞬,很快她就眨眼驱散了水雾,“你和陈姨好好的,我走了。”
何郁拿着照片自顾自的去门口穿鞋,走出室内,带上了门。茶几上的温水已经凉透了,她还一口都没有喝。
何郁飞奔下楼,在垃圾桶旁开始撕那张合照,可她根本撕不开,于是发狠的用牙齿去咬,照片里的二人终于刺啦一声分开了。
她左手拿着新婚燕尔的父亲,右手拿着素未谋面的母亲,根本不知道该把哪一半扔进垃圾桶。倾盆大雨就在此时兜头而下,她蹲下来,一言不发。
天空炸响雷声的时候,何郁才终于回过神来,她抹了一把脸,把两只手的照片都扔进了垃圾桶,站在暴雨里开始打电话。
“喂?”谢惟清接的很快,背景音里却有点嘈杂。
“我想回家,你派司机来接我。”何郁语气蛮横。
“怎么哭了?”谢惟清问。
“快来接我吧!问那么多干嘛呀!”何郁的眼眶红起来。
“行,我叫杨婶给你煮点姜丝可乐,淋雨了吧?别感冒。”谢惟清脾气很好的回答,“在家里等我吧,晚上给你带巧克力蛋糕。”
“草莓的。”何郁提出要求。
“好,草莓的。”谢惟清答应着,“位置发个短信给我,自己先找个地方躲雨。”
何郁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这是电话谢惟清看不到,所以「嗯」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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