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海天镜作者:眠
第3节
紧握的手终于松开,唐孝在冰冷和潮湿之外感觉到了别的什幺。
某样东西被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在向后倒下的同时感到了极深的疼痛。外衣胸口的部分被海水和泪水沾湿,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颜色。
和女子双手所握白刃之上沾染的颜色如出一辙。
啊,他想起来了,这是那艘船上船老大的妻子啊……他从头鱼岛公干回来所乘的那艘船,放走的那个人,还有……
“都没了……都是你的错……你说过会负起责任来的……你说过……呵呵……哈哈哈哈…………”女子破碎的话语最后化为扭曲的笑声。
而唐孝渐渐暗下的最后视野中,游金街夜晚的灯火旋转成一片绚丽的红。
白影之卷完
第8章
黑虫之卷·一
『留在天界的子民中,没人知道在那未知的异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志快别看画本,出来吃饭了。”
“娘,爹爹回来了吗?”
“还没呢,你爹爹早上就说了他会晚些回家,不是要阿志乖乖吃饭吗?”
“可是……”
“乖,阿志也知道爹爹每天很忙吧?不是保证了会听话吗?看,今天有你喜欢的鸡蛋蒸糕。”
“哇!”
“阿志和姐姐一起慢慢吃吧,娘去给你爹送饭。”
“唔嗯!娘路上小心!”
“娘,等等!”
“嗯?”
“外头下雨了,带上伞。”
“啊真的……今年的雨下得可真是早呢。”
油伞在屋檐下撑了开来,门被关上了。女子撑着伞走进昏暗的雨夜之中。
『前往异界的人们再也没能将故事传扬,后世之人所能得知的仅仅是一些传说中的只字片语,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不同、战争与流血。』
“走、快走!”
“怎么了?强伯,发生什么事了?”
“别进去,快走!太危险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等等!我只是来给当家的送饭……什么危险?”
“所以那些人才说不能拖那么久、也不能挖这么深的……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阿志他娘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不行,我不走!我家当家的还在下面不是吗?还没出来不是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别拉我、别拉我呀!当家的、当家的!!你应我一声啊!怎么回事啊?!——”
“你不能进去,你……哎呦!阿志他娘!”
油伞从手中掷了出去,竹篮打翻在地上。她在大雨中飞快地跑着,以插在路边的荧灯为标识、在雨水横流的地面上凭记忆寻找着木板小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奋力前进。
『但是,当时的所有天民都亲眼见证了最可怕的景象——那是整个天界都为之震动的恶灾。』
“当家的、当家的!你在哪啊?回答我,你回答我一句啊!——当家的!!”
她跑着、叫着,鞋不知丢在了哪里,双足满是淤泥水渍。大雨与地面连成一体,她连自己跑来的方向都记不得了。
“当家的……”
唯一的标识——荧灯们突然跳跃了起来,脚下木板铺就的小路如同怒涛上的孤舟般剧烈颠簸,简直像是这无底泥沼要重新变回波涛起伏的湖水去!
她再也无法站稳,整个人跌趴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荧灯和木板的跳跃更厉害了,包括她的身体。一切都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随意上下抛弄,连同身下的土地一起。
最后一个巨大的响声和震动中,荧灯全数被抛到了半空之中。她发出了惨叫声却完全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在大雨中徒劳地张大了嘴和眼睛,瞪着荧灯光芒照亮的恐怖一隅。
『异界之神的力量化作实体般的黑光,它卷起湖中之水直冲云霄,然后在高空中扩散为狂暴的风团,包裹住整个天界。』
…………
玄辰州内陆的村镇大多分布在沼泽与密林山地之间,各地的住民和商人们开拓出一条条尽可能宽敞便捷的道路把彼此联系起来。更好的路代表着更好的交通,亦象征着更好的生活——财富。
“好像真的走错路了啊……”
任坐骑沿着道路向前走,胧祯四下张望。脚下的道路平坦宽阔,路边却是又高又密的树林,偶尔的间隙里可以看到更深处的密林、或是不知大小深浅的泥潭水沼。一些树木已几乎落光了枯叶,光秃秃的枝干扭曲着指向天空。
这只是寻常沼泽地带的初冬景象——除了一场不该出现在冬日里的大雨。
胧祯依稀记得,刚开始下雨是他踏上脚下这条路之后没多久。本以为只是罕见的小阵雨,随着时间推移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兜帽的边缘不断有成串水珠滴落下来,使得看出去的世界变成了阴郁潮湿的一片。
已过申时(下午两点),按照他之前查看的地图早该到了下一个城市。可如今天色在雨气中渐暗,他的背后和前方却只有被雨幕吞没的远方:“就算现在回头应该也来不及在天黑之前找到住宿了吧?”
身侧传来的冷哼让他收回视线,和自己一样骑马的那人几乎是灰暗雨天里的唯一一抹亮色。一身洁白长衣即使在雨里也没沾上半点水气,周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视觉上稍稍扭曲了背景,雨水落在上面便消失无踪——就连他胯下的马匹也一身干爽。
这人如此显摆“挡雨”的能力,除了炫耀之外应该还有更大原因是故意想气自己吧?胧祯无奈地在兜帽下笑笑,伸手摸了摸坐骑湿漉漉的脖子安抚它。
“看来你今晚得在下雨的沼泽边过夜了,果真是经验丰富的旅者才期盼的‘旅行’。”那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讽刺他了。
“指路的人明明说是‘顺着大路走’没错啊,我怎么知道这条看起来更平整宽敞、沙土明显更新一些的不是大路,边上那条旧路才是?”脚下“大路”在沼泽树木的遮挡下看不到尽头,只剩雨声的寂静中也听不到像是其他旅人的动静。
下着雨也不方便查看地图,这条路会把他带去哪里呢?之前所看的地图上似乎并没有这条路的存在。
“无论如何继续向前走吧,有路就一定会有村落城镇,就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天黑前走到。”
“赌?”身边人嘲笑他的音色十分明显。“这种宽敞的路看着就是通往大城的,之前你看地图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任何大城吧?这估计可不止几个时辰的路程。”
“是与不是走了才知道,何况能去到预定外的地方也是出来游历的乐趣之一啊,你之前的拥有者没告诉过你吗,白猿?”
兜帽和雨水让人看不清胧祯的脸,但露出的下半张脸上那个笑容却十分醒目。男人发出不悦的舌音,攥紧了缰绳。
“万幸的是这条路看起来修得还挺不错,就尽情地跑上一跑吧。”一抖缰绳、踢了下脚蹬,胧祯纵马前行。雨中的路面上溅起片片泥水之花。
“嘁——”男人虽是满心不悦,却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也许是胧祯的赌运真不错,两人双骑一前一后在沼泽中的道路上跑了两个时辰之后竟然真的看到了城镇。雨幕也掩不去的灯火让冬雨中纵马奔跑了很久的人感到了温暖。
而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是个和宽敞大道一点都不相衬的小村落。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碎石路穿过两片低矮建筑,通往那在灯火下成了暗色阴影的远方山林,横竖不过几条街。
这种小村的村民大概连百人都不到吧?万幸,即使只是这样小的村落也有客栈。
小村里的行人脸上都带着警惕,两人很快问明了方位,在意外宽敞的两层客栈里住了下来。和客栈掌柜周旋交涉的事全都交给了胧祯,白衣的法剑之灵以与他容貌过分相符的态度袖手旁观,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或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才进房间就走过去推开窗——胧祯要了这里最好的客房,窗口看出去近能看清檐下灯笼上的“枯”字,远能观览雨夜中的朦胧群山。
白猿法剑本为水灵之属,与冬日不符的大雨却让他产生了舒适感。但这种潮湿的舒适中却又有一丝淡淡的违和,在他想要仔细感知的时候狡猾地不知所踪。
也许是因为他被封禁在那个地方太久,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前往新地的感触吧……
在他身后,胧祯三言两语打发了店掌柜后便开始脱衣服。摘下手套、脱下斗篷,又把背后的行囊解下收好。大雨让他即使穿着斗篷也没太大用处,衣领、袖口和下摆裤脚全都湿漉漉的,额前的散发还滴着水。
点着暖炉的客房还算温暖,他干脆连外衣都脱了下来,一边用暂且没湿的部分擦头发,一边在房间里的方桌上摊开边角濡湿的地图。
玄辰州地图上标出了基本山川大沼与河流,还有详尽的村镇城市。城市之间最常用的道路被粗实笔画勾勒出来,非常明确。
胧祯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他们之前问路时所在的位置,手指沿着大路往上移动。他们当时是往下个城镇走的,但是在一定距离之后转入了岔路,然后……
有了大致范围,他在一片标着山林沼泽的墨色中寻找:“这里是什么村来着……”
“枯?”白衣剑灵看着窗外灯笼上的字,与其说回答他,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枯……枯隐?这里有个叫枯隐的村子。”不过地图上并没有绘出通往枯隐村的道路,也就是说这条路要比这地图来得更新些?
按理说只有逐渐繁荣的村镇才会修出新的道路来,为什么这个名叫枯隐的小村却如此乏善可陈、死气沉沉?
白衣剑灵一副不想同他说话的姿态靠在窗往外看,也不知那灰蒙蒙的雨中山村有何看头。
房间里的空气保持了一会安静,直到胧祯看完了地图抬起头:“你想闹脾气到什么时候啊。”他啼笑皆非地开口,丢开外衣的同时将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放到桌上。
轻微的声音却让对方回过头来,他在窗口又站了一会才一步步走到桌边。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支着桌子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瞪着胧祯。
“闹脾气?……我却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听这言辞,倒是就这么以我‘主人’的身份自居了?”
如此生硬的质问反而让胧祯起了逗弄的念头,他勾唇一笑:“就凭我是你的本体——白猿剑的持剑人,不就是所谓‘主人’吗?”
“知道我乃白猿法剑,你还有自信能说出这话?你这连灵障避雨之术也做不到、仅知晓入门灵术的程度,就觉得能驾驭我了?”以为拥有一柄法器便能修为大涨的蠢货他三百年前就见过不少,不想三百年后擅自解开他封禁的人居然也是。
真令他失望——他后退了一些,和胧祯拉开了距离直起腰。
“驾驭啊……”胧祯却似笑非笑地从桌上拿起了白猿剑,在手中轻轻抚摩把玩:“文献中所载白猿剑乃是一柄水属法剑,通体洁白而剑柄雕有白猿,法剑本身工艺并不出色。但因是以龙骨雕琢而成,其水属灵力超凡,能助灵使修为精进、法力大增……”
“哼。”
“虽然我不知道三百年前你的拥有者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就是以阵法引出你精灵之力化作泉水的吧?茂林的猴子日夜饮用那些泉水才拥有了特殊力量,在术法和某种契结之下帮助茂林人的先祖开林修路,进而维持了三百年的安宁。”
可白猿剑既已自成精化灵,那人却为何不让剑灵本身来帮助茂林人呢?成熟睿智的剑灵难道还比不上一群猴子?为何要以那种阵法将他封禁起来,让他因精气外散而意识模糊地在那个地方待上数百年?
胧祯觉得这些问题并不适合现在问,尽管他的确是觉得有那么些好奇……或者说生气。
“你知道什么!”白衣男子咬牙,单手紧紧抓着桌沿。
“是啊,我都不知道。”胧祯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没答案的谜题:“我现在所知只有……是叫‘无目鬼蛟’吧。”
这个熟悉却又久未听过的名字让男子扬眉。
“白猿剑的材质刚中带柔、质坚而手感温润,通体呈温厚的牙白色。这一看就并非龙骨,我看应该是那种凶暴强悍的深潭怪鱼骨头才对。”无目鬼蛟的数量极少,单材质而言也不逊于龙骨了。
“……你倒有些见识。”虽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有些意外。白猿剑的材质就连他的前任持有者都不曾知晓,这人倒也算见多识广。
“不过文献上的白猿剑之所以深受水属灵使之辈……尤其是女性灵使的推崇,恐怕倒并不是因为材质或者灵力的关系。”打开的窗户吹进风来,桌上的灯火摇曳着给胧祯嘴角染上一抹暧昧异色。他的指尖抚过白猿剑柄,却是吊着眼角看向面前的男人。
俊美非凡玉树凌风,眼前的男子光凭相貌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女子为之心动。都说器物之灵若是修得人形,那样貌便会与他主人的意愿有很大干系,眼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男人从胧祯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却不愿去细想而是带着一丝厌烦皱起眉,“说到底你并非灵使,就这年纪想要修行也早就晚了。带我离开茂林究竟为何?难道是想卖了白猿剑,赚上一笔?”
“怎么会?化精成灵的器物虽不少,但同你这般强大又意识清晰的成型精灵却是极少。机缘巧合下让我得到你的本体,怎么舍得转卖他人?”
“你感兴趣的是‘剑灵’?”
“不,我感兴趣的是‘你’。”着重强调了那个字,胧祯凝视着他的视线没再移开:“虽然我们开始得不那么友好,但现在重新补救也为时不晚。不如……从你的名字开始?”
在暧昧的氛围中感觉到了一丝威压,男人惊讶于那并非是持剑者所特有的“从属力”。袖下握紧了拳头,一阵异样的寒意慢慢爬上他的后背——眼前之人真是一个只懂基础灵术的寻常天人?
“怎么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啊。”胧祯状似无辜地偏过头,双眸在灯火下闪烁着:“即使是剑灵也该有自己的名字吧?我可不想直接叫你‘白猿’……你应该知道吧?那些凶暴又淫邪的怪猴……”
“住口!”一声断喝,男人绷起脸孔重重捶了桌子。“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想暗示什么,总而言之我对你不感兴趣!”
“是吗?那真让人意外。‘白猿’的含义、剑柄的形态、你的形态……我还以为白猿剑的剑灵和之前的持剑者一定是那样的关系。”右手抚摩剑柄的动作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我让你住嘴!——”
他的愤怒被胧祯抬起的右手轻易化解了,那只手放开剑柄转而勾上了他的肩膀,松开的袖口一径滑到手肘之上、露出没什么肌肉却也并不细瘦的手臂。
“那就不用提她,反正不过是三百年前的人罢了。”胧祯右手用力让身前的男人更俯下身,直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我早说过,我们可以从你的名字开始……”
如同被对方压低沙哑的声音所蛊惑,男人做不到挣开对方的手,也无法移开视线。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再到没擦干的额前散发。有一滴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下来,一路爬过色泽温润的脸颊直到唇边。
胧祯轻轻开口说了什么,舌尖一卷便将那滴雨水舔去了。
男人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背后的寒意转为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颤栗。
不妙……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太轻,以至于去而复返的店掌柜重重咳嗽了一声才引起两个离得极近的人注意:“客人……你们的饭菜。”
两人间异样的氛围被打破,胧祯转头看了一眼端着饭菜僵立于门口的店掌柜,终于松开了攀在身前之人肩上的手。
终获自由的人往后退了一大步,声音格外的僵硬:“……我去到处走走。”然后房间里白影一闪,他已走出门去消失在走廊上。
“等等?客人!”店掌柜的叫声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再转头看胧祯:“客人,时间已经不早了,你看你的同伴……”
“让他去吧,反正也走不远。”胧祯收拾起桌上的白猿剑和地图,双手交抱在胸前往边上让开,示意店掌柜把饭菜放下。
器物之灵既不能碰触自己的本体、亦不能离开太远。当初在茂林之时,那个猿猴们复仇剥皮的林中空地应该就是他与本体的距离极限了吧?
店掌柜走进来的动作尚有些僵硬,他在桌前弯下腰,把托盘上的饭菜一样样摆到桌上:“不是我要干涉客人你们的事……我们这里就是个小地方,什么都没有。你们就算是出去也看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客人……”
放好了饭菜重新抬起头,他朝胧祯看去——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张嘴以极慢的速度越长越大……“魔、魔气!——你被魔气侵蚀了!!——”
“啊?”胧祯愣住了。
男人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惊恐,伸出手指直指胧祯:“你的手、手……手上!——”
胧祯下意识随他的动作低头看去。自己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衣袖因为之前的动作而滑下来之后就一直挂在手肘上。
温暖的灯火照耀下,黑色痕迹在牙白色皮肤上顺着手臂蜿蜒爬伸、异常醒目。
·待续·
第9章
黑虫之卷·二
“我不知道什么魔气……你是不是搞错了?”胧祯略微向后退开一些,立刻放下双手用袖子掩住了手臂。
店掌柜却激动地追上一步,一把就拽住了他:“不会错的,你手上的黑痕是魔气侵体啊!你没发现吗?是、是在我们这里染上的?!你才来了多久……”
“我说你搞错了!”客栈掌柜的手抓得极紧,他挣了一下居然没挣开。
对方甚至得寸进尺地想要撩起他的袖子,兀自嘟哝着:“太快了,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怎么可能?”
“放手!——”胧祯提高嗓音斥责着再次甩手,只见他左手袖口中嗖地窜出一抹黑影,店掌柜只觉手背一凉,然后便是伴随着血花喷溅的剧痛。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终于松开了手,惨叫着向后跌去。踉跄了几步后背撞上墙壁,抬起的手背上拉出鲜明的血线,鲜血随他的动作甩在地板和墙壁之间。
但他的目光黏着一般紧紧盯着胧祯——和那只攀在他前臂上的蛛形黑虫。
“魔物、是魔物!——”
“不是……”胧祯的辩解完全被对方惊慌失措的叫声所掩盖,莫劫还不嫌麻烦地在他手上仰起前足作威胁状,引来店掌柜更凄惨的叫声。
“有心魔才会被魔气入侵、有心魔才会……但是这个速度,难道你、你是魔吗?你就是魔?!你要来杀我、毁了我们家……毁了我们整个村?!——”
他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丝毫听不进胧祯的解释。
“你在说什么啊?我手上的就是纹身罢了!莫劫只是……”
“骗子!魔都会骗人!所以说我也要死了是吗?……魔、魔啊!——”掌柜贴着墙壁移动步子,然后猛地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了出去。
走廊里只剩下他临走的惨叫声还在回荡,胧祯从头到尾都没能解释清楚,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没人的房门,听着那人一边惨叫一边跑出了客栈。
然后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了雨声。
“到底搞什么鬼……这个偏僻的鬼地方哪冒出来这种满口魔不魔的家伙。”胧祯悻悻地撸着袖子,然后看向自己衣袖上攀着的家伙:“莫劫,你太大惊小怪了。”
黑虫两条稍短的前足相互摩擦着,露出只有他和胧祯才明白的不以为然。
胧祯当然也知道莫劫的行动有一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反应过度——掌柜抓住自己手的一瞬间所产生的警惕、反感和别的负面情绪。
“啧,真麻烦。他该是去叫人了吧?我可不想深更半夜冒雨赶路啊……”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檐下不断滴落的水珠在房内灯火下反射着光芒,如同闪光的珠帘。
叹了口气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他只能重新拿起了刚脱下的衣物。
于是等“逛”够了的白衣剑灵(不得不)重新回到客栈房间里之时,所看到的就是他那又穿回湿衣服的持剑人……和两个面容阴沉的本地男人。
“这又是谁?”房间里那个陌生的老者率先看向过分英俊的白衣人,带着惊讶和不善挑眉。
“就是他、他!那个魔的同伙!他一定也是魔妖之属!你看他没有打伞的从外头进来,却连根头发丝都没沾湿!”店掌柜的姿势有些畏缩,语气却充满了憎恶。
魔?白衣剑灵被指责得一脸茫然,只能带着询问看向房间里唯一还算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