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饿了?我买了你说的樱桃派,排了好久的队,你可一定不能辜负我,全都给我吃完。”
樱桃派?哦,樱桃派啊。她只是随口那么一提,他居然真的去买了。
苏酒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领带有些松散,却不显凌乱,依旧是倜傥气质,外套随意敞开着也如此赏心悦目,到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吧。实在想象不出他和一堆人挤在一起排队买东西,会是什么样子。其实,他完全不必那个样子。
见她站着不动,穆衍森微微弯腰拉起她的手,“来啊,新出炉的,你不是早就吵着要吃。”
“我不饿。”苏酒动了一下,却不肯走。
瞧出她的异样,问“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苏酒鼓起全部勇气,“我想回去了。”
“回哪里去?”
“宿舍。”
放开她的手,穆衍森从她眼底看出坚决,未几,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我爷爷走了,我也该走了,本来下午就想走的,但觉得还是等你回来当面说好一点。”苏酒心里乱作一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真难得这么懂礼貌。”
嘴上逞能,穆衍森心里却是不好受,想了想,以为她是要强,“你不必这样,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你去住那种地方。”
她最不想听的,正是这种话,天生的优越感,多么令人讨厌。
“我住在你这里,或是住狗窝,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是跟你拿乔装清高,只是喜欢呆在自己愿意呆的地方。”
“不走行不行?”他试图来软的。
她永远不吃那一套,“不行。”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突然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我想回自己的地方去。”
“这里不好吗?还是我对你不够好?你想要什么,你说。”他真的百思不解,从未对女人如此讨好,她却还不能满意。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要回我自己的地方去,只是和你说一下,不懂吗?”
一听她这么急着要走,不知怎么,整个人焦躁不安,他面露难色,琢磨半天。
“那……这么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我打车。”
“你!”
简直忍无可忍,他努力再忍。好,对,她脑袋里想的从来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会勉强。
“好,那你把这个吃了再走。”
苏酒接过盒子,“我回去再吃。”
说完便做出要走的架势。穆衍森怒目而视,她无所反应,慢慢转过身。
也不知是耍的什么脾气,也从未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耍脾气,他还能一忍再忍,只觉胸口发疼,穆衍森强忍着,低声吼了一句:“走,赶紧走!”
苏酒捧着盒子,默默走过玄关,打开门,又忽的转过头看着他。穆衍森紧握住拳头,却是一阵欣喜,以为她是回心转意,想要个台阶,马上想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她说:“哦,忘了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帮我,再见。”
门应声关上,穆衍森面色苍白至极,发痛的厉害,有些站不稳,踏空一步,靠到柜子上,伸手,也不知抓起个什么瓷器,狠狠像大门砸去。
一声巨响,砸的粉碎,残败落了一地,却依旧不能解半点气。
他转身去找药,翻找了半天,将药瓶握住,死死捏在手里,疼的直冒冷汗又不肯吃,就这么看着。
只有她,才能让他恨成这样,却又偏是爱的,爱的越发深刻,仿佛到了骨子里。
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苏酒盘起腿,面对精致的糕点盒子,不忍心打开,就这么看了好久。
想起妈妈还在的时候,常常带她去吃樱桃派,还学着做过,可惜没有成功,做的像姥姥烙的大黄饼,馅还漏了一大半,难看又难吃。可那时,两个人,多么开心幸福。
忽然之间,又想起当初因为学音乐孟女士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心气儿高有屁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知好歹,早晚没饭吃的货!”、“没那个命,就不要想着往上爬!老老实实的呆着得了!”、“逢人都有名,你别不信!”
难道真的是三岁看到老?仿佛是什么人都能一眼看穿,她这辈子,就是个歹命的主。
终于,认真打开,很香,带有余温的香。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再无法控制,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怎么都抑制不住,痛哭流涕。
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在路边哭的惨兮兮,比个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
全部吃完,硬是塞的想吐,苏酒强忍着往下压。拿着空盒子,沿途漫无目的了走了很久,打车离开。
夜深人静,走廊里悄无声息,昏暗的灯光下映出她稀稀散散的影子,恍惚往前走,忽然走廊里闪出一个人,下了苏酒一跳,退小半步,定睛一瞧,原来是搞清洁的大婶。
“是小苏啊,这么晚回来的?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旁人的关心总让她莫名不适应,想了半天,想起自己请假时谎称是家里出事了。
“哦,恩,都处理好了。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出来上个厕所。你回来就好了,你不在,垃圾也没人倒,一个个都懒得要死,没一个能像你那么勤快的。”
“呵呵,您赶紧回去睡吧,我这不是回来了。”
无意寒暄,苏酒走到自己房间,用力一拔,锁便开了,都坏了好久了,一直懒得修,就这么掩人耳目蒙混了好长时间。
一进屋,霉味扑鼻,真叫人受不了。没有开暖气,这么晚也不好麻烦别人。冷的要命,苏酒只好抱膝缩到床头,把能盖的统统披在身上,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
是啊,住惯了金屋银屋谁还愿意再回到这种鬼地方,装高风亮节,那是傻子和圣人干的事。她完全不是那种人,只是没那么容易沉醉,不属于自己的,不贪不恋不迷惑不抢占,太过清醒,才不会陷得深。本就不安全,更不能深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