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我把晚饭送来了。”一个女声突然在近处响起,“再有一个小时《哑仆》就开场了,我来提醒您一声。”
王尔德正看到忘情之际,整个人都吓了一跳。他发现昨晚的那个妇人又出现在房间里,立即站了起来。码头上空空荡荡,她是从哪里过来的?
“夫人,”见她放下餐盘,收拾了之前的食物就要离开,王尔德急忙用法语说道:“我想到包厢用餐,请帮我端过去。”
妇人毫无异议,转身就向那块遮了布的大镜子走去。王尔德一看到这面镜子,就额头发麻,脊背发凉。仿佛那张可怕的脸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而是藏在镜子里一般。妇人伸手在镜子旁的一个镀金烛台上一扳,镜子竟然从下往上掀了起来,露出一条长而黑的甬道。她拿了一个烛台架上的蜡烛托放在餐盘上,走进了通道。
王尔德叹为观止,急忙跟上。通道里的墙面上也固定有铜雕烛台。见妇人径直向前走,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扳了一下,那扇‘门’无声地关了起来。
甬道里有一股封闭久了的潮湿气味,道路倾斜向上,走一段路还会有一个分岔口。如果不是有人带路,王尔德只怕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他越走越惊奇,因为母亲喜欢巴黎,从小他们兄弟每年的暑假都是在巴黎度过的,当然也到巴黎歌剧院看过歌剧。谁能想到这个闻名欧洲的大剧院不仅有地面上辉煌的建筑,还有这么多比剧本还要精彩的秘密?
经过了三四个岔口,妇人终于停了下来,又扳了一下墙上的烛台。整个通道顿时一亮。从地下室醒来后就一直在黑暗中的王尔德眼中一下子被照出了泪水。妇人吹灭了蜡烛,引着他继续往前走。王尔德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演员的化妆间,梳妆台上放着镜子和一些零碎饰物,他刚刚出来的地方也是一面穿衣镜。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自负俊美得别有风情,还是喜好自虐,才会做出这种安排。
他一走到外面,呼吸到地面上久违的空气,立即下意识地往后缩,用手挡住了脸。妇人回头看了看他,惊讶道:“阁下,您没带面具吗?”
王尔默默地看着她。
妇人误以为他心中不悦,急忙说道:“您上个月订的新面具已经送到我这里了,我立即去给您拿来。”
妇人推门出去了。王尔德突然听到外面有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急忙躲回了镜子内侧。
“克里斯汀,就要上台了,你快点儿。”
“梅格,我去换一双鞋子就来。”
轻快的脚步声跑进了房间。王尔德隔着玻璃,也能猜到大约是一位迷人的少女。
她似乎在镜子前停下了。王尔德一阵紧张,奇异地觉得对方正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导师,”少女轻声说道:“您来看我了吗?今天晚上卡洛塔是主角,我演一个男扮女装的哑仆。您教了我一切,当观众为我的歌声鼓掌的时候,他们听到的其实是您。和卡洛塔声嘶力竭的歌唱相比,我多想让观众听一听您的天籁之音啊。”
“克里斯汀,你好了没有?卡洛塔夫人在找你!”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又在门外急急地响起来。克里斯汀伸手抚摸了一下镜面,又匆匆地跑了出去。
“阁下,您的面具来了。”女孩离开不久,妇人就转了回来。
王尔德从镜子后面走出,妇人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他打开盒盖,里面铺满了细细的碎纸和木屑。盒子很重,但是从木屑中拿出的面具就像一张纸一样轻。他揭开了面具外的最后一层薄纸,把它戴在了脸上。
面具表面是白色的亚光质地,透着一点淡淡的蓝色。放在盒子里并不显眼。但是当王尔德瞥向镜子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
如果说他之前的脸就像面具似得,那么现在那个拙劣的面具上就贴上了一层真实的皮肤。他脸上的每一个畸形的部分,都被面具完美地修复了。而完好的半边脸颊,额头和嘴唇,则完全展露出来,好像这个面具就是他脸上缺失的那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