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这里不少人都是当时与公孙止一道围攻她师姐妹二人的老熟人,初时还听公孙止命令,见有四名同僚又转瞬间折在李莫愁手上,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日被她撕破百人大阵的恐惧,想到这一剑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尽皆毛骨悚然,一时都不敢动作。

李莫愁则早在撕破包围网时冲了出去,那些绿衣弟子虽手持利器,却都不敢妄动,白白让李莫愁和小龙女二人抢了先机,一时间或捂手或捂腿,竟是接连有人中剑,渔网阵再也不成阵。郭芙本来被人围住,听了黄蓉的命令挥剑护住头脸,那些鱼钩匕首打在她身上,都被软猬甲弹了回来,反是持网者受耶律齐抢攻而伤了手臂,渔网阵又破了一面。此消彼长之下,余下的绿衣弟子走的走,逃的逃。

黄蓉等人追将出去,想着李莫愁与小龙女二人多半走远,正踟蹰之际,却见那白衣人影半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人,低声唤道:“师姐,你怎么了?”她抬起头来瞧见一灯,立刻道:“大师,我师姐忽然摔倒了。”

一灯走进一瞧,李莫愁脸上血色尽褪,眉头紧蹙,银牙紧紧咬着下唇,当即一掌拍在她肩头,又接连点了她几处穴道。李莫愁的神情渐渐舒缓,一灯便道:“怕是情花毒发作了,咱们可得快些。”

小龙女听罢,低声道:“师姐,我去抢来,你在这里等我。”说着便追了出去。众人早知她轻功飘渺迅捷,却不知已能快到这等地步,有抬头稍慢者,只来得及瞧见她一片衣角,下一刻就失了她的踪迹。

一灯道:“李道友,老衲先用内力替你裹住毒质,这只是一时之法……”不待他说完,李莫愁咬牙站了起来,也提着剑追了出去。

众人欲跟上去瞧个究竟,忽听身后一阵骚动,却是几个绿衣弟子与一满身血污、劈头散发之人打了起来。看清来人乃是朱子柳,一灯忙上前解救,只见僧袍翻动,听他低声喝道:“都停下罢!”便有两人捏不住渔网倒下,朱子柳左指右掌,接连放倒三人,余人不敢上前,又见公孙止已走,无人号令,便都躲在后面不上来。

朱子柳扑在一灯脚下,叫道:“师父!师叔他……他……”他从七八里外的火浣室跑回来,沿途又与人打架,一口气喘不上来,一灯忙伸手扶他,柔声道:“不要紧,慢慢说,你师叔怎么了?”

“我和师叔被李莫愁救出来,正休息着,谁料有个独眼人进来,一剑刺在师叔心口,我点了师叔的穴道,护住了他的心脉,可只怕……只怕……”

一灯忙道:“刺在左边还是右边?”

“刺在左边。”

一灯似是松了口气,道:“还不至送命,咱们快去瞧瞧他!”朱子柳便在前面带路。武三通犹豫片刻,想起李莫愁方才一番话,这时竟惧怕见她,于是对两个儿子道:“师叔的性命要紧,我得去瞧瞧。”

武敦儒翻了个白眼,道:“我瞧还是李莫愁死得快些,不知祖师爷爷为何要救她。我倒要去瞧瞧她怎么死的。”

武修文刚才没见父亲出言反对,心里已信了李莫愁的话,方才一直反复琢磨,此时竟觉得母亲的死跟父亲有莫大干系,当即暗暗拉了哥哥一把,压低声音道:“她死不死,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娘难道不是……!”他见小武微微摇头,竟说不下去,难以置信地看了弟弟一眼,道:“她害得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家破人亡,纵然、纵然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她也罪无可恕。”

“那你去瞧热闹吧,我去给祖师爷爷帮忙。”说着竟丢下哥哥走了,武敦儒在他身后顿足不已,气得反身离去,黄蓉等人却已走得远了。

黄蓉等人循着足印向前,却是越走越高,穿过一片雾气,忽听前面隐隐传来呼喝,便知已不远了,但听呼喝之声忽远忽近,一时又寂然无声,如是走了一段,山风渐渐变大,雾气自身边流过,倒是越来越淡,待薄雾散去,已来到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断崖连片,道路险峻难走,美则美矣,却透着凶险凄怆。

崖上树林边忽地闪出一条古怪的人影,众人忙追过去,见公孙止左顾右盼,绿萼仍给抓在他手中,双眸紧闭,脸上泪痕犹在,却不知反抗,想来已是六神无主。

程英道:“这人状若癫狂,倘若失足跌入山谷之中,那枚灵丹可也要给他陪葬了,倘若天竺僧有何意外……还是……还是救不了……”黄蓉来绝情谷前已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言明此药乃是为救小龙女与杨过性命所求。程英等为了杨过自是尽力而为,跑得比谁都快。

众人追到近旁,林中忽起响动,一黑一白两个人冲将出来,公孙止见状往后望了一眼,脸上忽地现出狰狞之色,一把将手中的女儿扔向两人,自己向后跑去,冲过一道遍布苔藓的石梁,眼见便要转到山崖后方。

那处石梁狭窄,受此一拦,整条通路都被挡住,李莫愁受其阻拦,怒而一掌击在绿萼身上,那娇怯怯的身子受此重击,又再度飞起,撞向程英等人。

程英急忙跃起,将绿萼接了下来护在怀中,皱眉道:“李莫愁,你又何须拿她出气?”李莫愁倨傲地哼了一声,按着胸口并不言语,显然方才毒性发作,使她的武功打了个折扣。

便在两人言语之间,小龙女已轻飘飘掠过了石梁,公孙止正往回看,见状急忙抢回两步,拦在石梁尽头,一只手握着瓶子作势要丢,喝道:“站住了!”

小龙女果然停下脚步,叫道:“公孙先生!”

李莫愁亦同时叫道:“龙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掌门师妹:大师,师姐忽然摔倒了

天龙寺灵犀一指(掐指一算):怕是要师妹亲亲才肯起来。

第175章

公孙止瞧那清秀脱俗的白衣少女衣袂飘飘,宛若乘风,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瞧着他,心想若非有人接二连三闯进谷中,这谪仙一般的少女早就已是自己的妻子,脸上渐渐显出狰狞之色:“那姓杨的胆小鬼连脸都不肯露,你又何苦替他拼命?李妹,你若肯答应嫁我,这枚灵丹我岂能不给你?”他思来想去,谷中这一串祸事皆因小龙女而起,为了她,他不但瞎了一目,连这偌大基业也给人抢了去,因此说什么也要将她弄到手。

“我并非为杨过来求药。”

“那便是了,你师姐也中了毒,她要救自己性命,便算你拿到了解药,也终究免不了遭她毒手。你快快和我离去,咱们不但救得你,还能将绝情谷也抢回来,到时那老虔婆已死,你便顺顺当当地做个谷主夫人。”

小龙女仍是摇头,道:“不成的,我心有所属,只能辜负你一番好意。”

公孙止咬牙切齿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连性命也不顾了!”

小龙女微微侧身往后望去,李莫愁立刻招呼道:“龙儿回来,别和他废话!”

她回头笑道:“我已嫁给师姐了,不能再嫁你。”

公孙止叫她这明媚的笑容晃得一愣,随即大声喝道:“荒唐!李妹,你竟是真的不会骗人啊!”

小龙女道:“公孙先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我不是来和你拼命的。这药于你来说没有半分用处,却是能救我师姐的性命,你若肯赐下,我永感你大恩大德。”

公孙止冷笑一声,道:“于我当然大有用处!李妹,你可知为何我偏偏要去杀那天竺和尚,在这当口横生枝节?”

李莫愁道:“龙儿,他说什么你都莫要答应!”

公孙止笑道:“愁妹真是我的知己!我听说那老和尚是个解毒高手,你们把他搬来当救兵?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愁妹,他已经死了,你若爱惜自己性命,便当与我合作,咱们下山去杀了那老虔婆,这主母之位,自然是你的。”

李莫愁怒极反笑,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方才对着我师妹,你可不是这番说辞啊。变得倒是很快。”

公孙止见她痛得唇上全无血色,犹笑得如春风桃花,一瞬间心痒难搔,只觉得大小美人各有千秋,如今却必须要取舍一番,实令人痛苦不堪,然而解药只有一枚,当下道:“愁妹,我最是舍不得你。”

“你休想!龙儿,到我这来,我们两个快快活活地过一天算一天,便让他守着一颗不能吃、不能用的药去!”

小龙女又笑道:“你瞧她,只顾着担心我,对她自己身上的毒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公孙止仍是无法相信世上有两个女子成亲的荒唐事,狞笑道:“她又岂能给你……”

小龙女打断他:“我要的便是她这样,我对她也是一般的心思。”

公孙止心下盘算:大美人与小美人,今日定然要取舍一个,如今只好将小美人骗过来,最好能擒住她逼得大美人就范。他主意打定,刀剑互击,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山谷隆隆响应,大喝一声,黑剑随即杀到。小龙女伸左手接过,右手瞬时递出一剑。

当日与杨过在绝情谷中与公孙止一战时,两人便能凭借这“玉女素心剑阵”与他打个平手,这套剑法又是联手二人越是心意相通,威力越大。她自与周伯通习得左右互搏之术,一人便可同使“玉女素心剑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宛似武功陡增一倍。古墓剑法精妙绝伦,又岂是金刀黑剑所能匹敌?他刀剑虽然变化万端,可其中关键机巧小龙女早已洞悉,左进右守,攻拒击刺,比当日不知高妙多少,只换得十余招,公孙止就渐渐感觉吃力,心中早已暗暗后悔:早知她忽然学会了这等厉害的招式,就不和她动手了,这时无法脱身,叫人冲过来可如何是好。

幸而“玉女素心剑法”虽然精巧高妙,但意不在伤人,杀招颇少,小龙女也无杀他之意,才叫他有余力支撑到现在。

悬崖这一边李莫愁仍是盘腿调息,方才与公孙止斗嘴之后便闭上眼睛,似对对面形势毫不关心一般。黄蓉见陆无双眼神闪烁,恐她忽施偷袭,便不露声色地挡在李莫愁背后。李莫愁忽地睁眼,眉头紧锁瞧着对面,片刻间起身欲上前,黄蓉一把拉住她,道:“李道长,太危险了!”

可对面山崖上实不容另一人涉足,石梁周围又净是苔藓,稍不留神便要跌落深谷,死无全尸。李莫愁空自着急,喃喃问道:“难道便在这里空着急么?龙儿为何制不住他?这般好的机会,她为甚要放过?啊哟,难道她的内伤……她的内伤……”

黄蓉亦直视前方,低声道:“不能力敌,便当智取……”忽然心念一动,“李道长,你我同时向公孙止说话,叫他分心。”当下大声道:“公孙先生,那裘千尺欲取我性命,反被我杀了!”

公孙止身躯一震,将信将疑地瞧了黄蓉一眼,但眼前白光一闪,他急忙举刀格挡,黑剑又猛然一绕,才没叫小龙女刺个对穿。

黄蓉见李莫愁犹疑着不肯说话,低声催促道:“李道长,你若肯假意答允他婚事,他必当分心。”

李莫愁自知如此最是有效,可几番话到嘴边,却都无法出口。她平生甚少说谎,也最恨旁人讨她口头便宜,黄蓉又催了一句,李莫愁嘴唇翕动,说出来的却是:“不成,龙儿当真了怎么办?”

黄蓉一时词穷,不知再向公孙止喊什么话,犹豫片刻便大声道:“公孙先生,李道长说你若肯赐解药,便委身嫁你,可你若伤了她师妹,这事就再也休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视线都一下子集中在李莫愁身上,小龙女显得尤为震惊,一时竟忘了动作,李莫愁涨红了脸,眼见那小孩儿呆呆地瞧着她,深恐她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犯浑,忽地冲公孙止喊道:“你背后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是谁?是了,是了,是那叫柔儿的姑娘吧?龙儿,月下独酌!”

小龙女耳中只听到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刺出一剑,公孙止竟来不及招架,叫她在袖子上割出长长一条口子,她忽地醒悟:若我打败公孙止,师姐就不必嫁他。当下叫道:“师姐已嫁我了!”

她此时心头忽然恢复空明,剑势越来越急,公孙止又惊又怒,更是左支右拙。李莫愁瞧出有戏,横了黄蓉一眼,叫道:“好柔儿,快抓他手臂!”

正逢小龙女一剑压在他金刀将尽未尽之点,令他一刀未抬起来,更使得公孙止心中惊骇:莫不是真有个女鬼要杀我?

黄蓉何其聪明,听她只言片语,见公孙止如此动作,便猜到这“柔儿”是叫公孙止害死的,跟着叫道:“可怜这姑娘满脸血污,指甲还那么长,眼睛睁得那么大,真是死不瞑目!好柔儿,抓他头颈!你只消抓住他,龙姑娘便可为你报仇了!”

公孙止浑身汗毛倒竖,竟然当真觉得脖颈一凉,大声喝道:“你们胡言乱语叫嚷些什么!”

高手相较,毫厘之间便可分胜负。他竟然张口大呼,已自乱了内息,小龙女长剑斜刺,剑尖颤处,已刺中他手腕。公孙止把捏不定,金刀直飞起来,旋转着落入深谷,过了良久,才传来回声。众人相顾骇然,心道这山谷可不知到底有多深。(s=gt2/2,自己算一下好吗)

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没了半边,不要说进攻,便连防守也不能够。他本是乡下富家公子,几乎毫无临敌经验,失了半边武器,脑中忽然空空荡荡,下一招竟不知使什么好。总算与他对阵的是小龙女,若是李莫愁,一丝破绽便取了他性命。

小龙女连刺四剑,他已毫无招架之功,一把剑指着他小腹,一把剑指着他前胸,小龙女道:“公孙先生,你将绝情丹给我,我不伤你性命。”

公孙止道:“你不伤我性命,旁人呢?”

小龙女道:“他们也不伤你便是。”

公孙止稍稍退后少许,一手探入怀中,摸了半晌,摸出个瓷瓶来,小龙女收起一剑,伸手去接,岂知公孙止手腕急速一抖,那绝情丹给他抛向空中,飞到了小龙女身后。

小龙女心中一惊,当下转身朝后急速奔去,踩着光滑的山壁腾空而起,竟去追那小小一瓷瓶。一人一瓶仍相差丈许,她脚下却已是万丈深渊。

众人皆惊,可她既已身临无底断崖,谁敢去救?便是黄蓉智计百出,在此时也全无办法。

陆无双惊呼一声,捏紧了洪凌波的手,低呼道:“师叔!”

第176章

蓦地,一道黑影飞了出去,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身。两人相对而撞,去势双双受阻,一齐朝下落去。众人此时齐声惊呼,但见两人坠势忽止,李莫愁不知踩在什么突起的石垛上而拔起一丈多,直掠过一片光滑平整的石壁,扣在了悬崖边上。

然而许是因中毒之故而气力不继,她一只手扣在崖边,便没再往上。黄蓉抬头见公孙止早跑得不知去向,一把将郭襄塞在郭芙怀中,低喝道:“耶律少侠随我来,芙儿看着武家哥哥!”随即上前将两人拉起。她想陆无双与程英欲取李莫愁性命,武家兄弟似是摇摆不定,这群人里当属耶律齐与李莫愁全无仇怨,只要郭芙看住两个鲁莽的武家小子,凭着自己的声望自能将余人镇住。

她跑过去时,李莫愁已将小龙女托上来一半,她遂在蹲在崖边伸出竹棒,与耶律齐二人合力将两人拉上来。回头见陆无双神色复杂地盯着这边,却不知洪凌波一直死死拉住她,生怕她出手将李莫愁打落深谷。

这石梁狭窄,黄蓉与耶律齐救人之后便往后退。李莫愁跟在后面,忽觉手上一紧,一拉之下竟拉不动,回首见小龙女盯着脚下深谷,若有所思,恐她死脑筋又要下去,遂手上使力将她往自己这边拉过来,低声道:“你又胡闹,可想过掉下去怎么办吗?”

小龙女撞在她怀中,抬头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

“傻瓜,没了便没了,值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拼么?”

小龙女微微色变,道:“可药没了,师姐怎么办?”

李莫愁轻笑道:“总有法子的,咱们先回去。”

小龙女的视线细细描过她的眼角眉梢,低声道:“师姐过了十多年孤零零没有人疼惜的日子,如今我好不容易得你准许,能好好疼你爱你,却……却……”

李莫愁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笑道:“一灯大师不是说,我还有两日性命么?”

“那……那怎么够啊?本该……本该是我……”

李莫愁拾起袖子,吸走那越涌越多的泪水,温声安慰道:“别哭了,咱们回去瞧瞧那个天竺和尚,说不定一灯大师已救醒了他呢。”

小龙女仍紧紧勒住她的腰身,一张脸埋在她颈间不肯松开。而若不是这等非常时刻,李莫愁也是断断不能与她于光天化日下搂在一处,现在既已成事实,她索性也不去看崖边其他人,低着头专心安慰师妹。

程英忙着照顾绿萼,郭芙等几人围到黄蓉身边去,只陆无双还盯着石梁上两人。洪凌波推了她一下,却听她颤声道:“她二人到底亲密到何种地步?何以师叔不要性命去够那解药?何以李莫愁又不要性命去救她?她们不是……师姐,你不是说她二人素来不合么?”

洪凌波心中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心中又道:不,不会的,师父一向只为了那姓陆的……可想到襄阳城中二人相处时那等奇妙的气氛,她又生出一种又惊又喜的情绪来。

没有人会不遗憾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被扭曲成一副蛇蝎心肠。洪凌波有时在夜里也会听见她悲恸的哭泣,在襄阳时却总能见到她对着师叔露出恬静的微笑。她也曾私下偷偷地质疑过师父自终南山下来之后越发地古怪,原来……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听了她喃喃自语,陆无双奇道:“什么难以置信?”

洪凌波摇摇头,道:“早先师父说看在师叔面上饶你性命。你既然明知奈何她不得,不若先将我放了。”

陆无双冲口而出:“我若放了你,你还会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么?”见洪凌波错愕地看着她,她低下头,续道:“我知你鬼点子比我只多不少,我若放了你,焉知你不会反过来报复我?”

洪凌波沉声道:“我三番五次助你从师父眼皮底下逃跑,现在你有了新靠山,不但不记着旁人对你的好,反而还恩将仇报。单是这一点,你便不如师父。”

她句句踩陆无双的痛脚,说得她无地自容,以致恼羞成怒,伸手点了洪凌波的哑穴,恨道:“我偏不放你,偏要绑着你,叫你日日对着这张烦人的脸!”

洪凌波冷笑一声,偏开头去,仍能感受到陆无双愤恨的视线。两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只听陆无双道:“表姐,这姑娘到底怎么了?非亲非故的,你要抱她抱到什么时候?”

程英低声道:“她多半是因为心情起伏太大而晕过去了,过一会儿就该醒了。听师姐说……这位姑娘曾经救了杨大哥,我对她好点,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陆无双嗤之以鼻:“对傻蛋好的姑娘你都要对人家好,当真是爱屋及乌。”

程英面色微红,斥道:“别瞎说,人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正说着,怀中少女痛苦地呻吟一声,勉强睁开眼睛,问道:“我这是在哪?”

程英温声道:“身上可有哪里痛么?咱们还在山上。”

绿萼忽地挣扎一下,不安地在程英怀中扭动着四下张望,“我爹爹呢?我娘呢?”

程英不由得用力抱住她,安抚道:“公孙止……公孙先生逃走了,裘谷主去了何处,我们也没瞧见。”

忽听高处有人纵声怪笑,有若恶鬼夜哭,极是刺耳。众人都往那边望去,原是裘千尺不知为何出现在对面的山顶上。

小龙女心念一动,道:“师姐,咱们去问问她,有没有绝情丹留下。”

李莫愁亦是一般的想法,心想纵然自己无药可救,也说什么都要把这小孩儿的性命留下。两人均是敢想敢做之人,这时一齐踏出一步,运起无上轻功,朝着对面高崖跑去。

余人面面相觑,武修文问道:“师娘,咱们还跟去看看么?”

陆无双当先道:“我去瞧瞧。”说罢拉着洪凌波跟了上去。两师姐妹被一条绳子连在一起,走到半程,洪凌波穴道已解,便道:“你的轻功很有长进么,肯练了?”

陆无双道:“我得了师叔悉心指点,早已非吴下阿蒙。”

洪凌波冷笑一声,道:“那么倘若师叔不肯让师父死,你又待如何?又恩将仇报么?”

陆无双咬着下唇,逞强道:“不知李莫愁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了师叔待她如此亲厚。且要我找出来李莫愁到底怎生骗了她。”

洪凌波摇摇头,道:“你已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忘记真心只能用真心来换。”

陆无双亦冷笑道:“若是真心能换到真心,李莫愁还会成现在这副模样么?”

洪凌波叹气道:“是啊,倘使一人真心错付,自然总有一天会醒过来,可是要两个人生死相随,当然非得有真心不可。”

陆无双瞟了她一眼,道:“你今天说的话……好生古怪!”

两人离山顶尚有里许时,已看清裘千尺独自坐在山顶一张太师椅中,鬼哭一般的长笑一直不曾停止,状若疯癫。两人慢慢停下脚步,黄蓉等人已从后面赶上来,道:“大家莫要走近了,这人心肠毒辣,多半还有诡计。”

陆无双道:“这人只怕已经失心疯了。”

黄蓉道:“我瞧未必……”

忽见对面山石之后转出一人,蓝衫方巾,正是公孙止。他脱下长袍,拿在手上一挥,长袍登时挺得笔直,他跳出藏身山石,大声狞笑道:“恶妇!你一把大火将我祖先传下的数百年基业烧得干干净净,今日还饶得过你么!”说着挥动长衫,向裘千尺奔去。

众人听他这么说,皆回望谷中那广大的山庄,果然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偌大一个山庄,只怕不烧成白地不会止息。

第177章

只听嗖地一声,裘千尺吐出一枚枣核钉。山风将那尖锐的破风之声传得响彻山谷。公孙止长袍一抖,已将铁钉裹住。枣核钉力道极强,但长袍将它劲力拉得偏了,虽然刺破了数层长袍,却已打不到身上。

他心中恼怒至极,见裘千尺独坐山巅,孤立无援,此时单打独斗杀不了她,山下强援上来之后更报仇无望,当下虎吼一声,冒险急冲而上。

枣核钉已伤他不得,公孙止狞笑不止,裘千尺惊叫道:“救人呐!快救我!”

黄蓉心中奇怪,道:“她明知如此必引来敌人,何以……”忽然身边奔出一个绿衣少女,叫着“爹爹别伤娘亲!娘!娘!”却是公孙绿萼见到父母兵戎相见,急着出去阻止。程英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神色甚是惶急。想那公孙止能抓了女儿来做人质,就也能硬下心肠对她痛下毒手。两人渐渐靠近,程英伸手拂中她腿侧伏兔穴,趁她未跌倒时,又一把接住她。绿萼一条腿酸软无力,只无力叫道:“爹爹,你莫要杀她!……”

程英顺着她伸手挥抓的方向瞧去,见裘千尺发出的两枚枣核钉都被公孙止挡开,只怕这次真的无法幸免。她正要去捂绿萼的眼睛,好叫她不必瞧这父母相残的一幕,忽听公孙止长声大叫,身子猛然不见,已隐入地下。

裘千尺哈哈大笑,绿萼惨然色变,喃喃道:“是那山洞……”

程英道:“什么山洞?”她话音未落,裘千尺的笑声戛然而止,地底下忽然飞出一件长袍,裹住裘千尺的座椅,将她连人带椅地拖进了地底。笑声变为尖叫,两人一同惊惶长呼,蓦地一片寂静。

绿萼似已呆愣,程英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忽然感觉双臂一沉,绿萼趴在她肩头放声大哭。这温婉可人的少女陡然在同一天里失去了爹娘和家,她想不出什么话能让她稍觉宽慰,也只能用力地抱住她,免她跌落在地。

前方不远处,一黑一白两道窈窕背影走出来,只听那白衣少女道:“方才便该出手阻止的……裘千尺已死,谁也不知世上还有没有绝情丹了。”

李莫愁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他二人相互折磨,旁人哪里插得了手?这两人不知如何能生出那么温婉的女儿来。”

两人肩并肩前行,在山顶上四下查看,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李莫愁道:“这里莫不就是杨过所说那囚了裘千尺十年的山洞?这铁掌莲花的计谋真是妙得很啊……公孙止将她扔进这洞里来,她便一定要让公孙止死在这里。”

近旁四名婢女横尸当场,地上还有些树枝枯草,想来是裘千尺心中怨恨,在此设一陷阱,发出笑声引得公孙止前来杀她,近身之际,便落入这洞穴之中,以报这十年之仇。岂料公孙止死前挣扎,挥出长袍卷住裘千尺的座椅,想借力爬上来,不料却将她也一并拉了下去。两人生时虽结为夫妇,却有切齿之仇,到头来还是死葬同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拆分不开。

小龙女犹不死心,道:“既然问不到裘千尺,咱们回去瞧瞧那天竺和尚吧。”

李莫愁精通使毒,心知就算天竺僧想出解毒之法,但解药却非一时半会儿能炼出来,她固然不会当场毙命,可也等不到解药问世了。但见这少女眼中希冀的神采,却不忍说破此事,只由她拉着从另一边山坡往山下走去。

两人走到浓烟滚滚的庄外,见路边结了一草棚,朱子柳与武三通二人正跪在天竺僧身边,替他换下带血的纱布。小龙女奇道:“书生,一灯大师呢?”

朱子柳看看李莫愁,又看看小龙女,叹了口气道:“师父说他无颜见李道长,便要我在此候着,说明原委。”

李莫愁奇道:“怎地忽然无颜见我了?”

朱子柳道:“公孙止劫走绿萼姑娘与解药之时,师父便知这解药有可能拿不回来。今见你二人眉间忧色不减,想来确乎如此……”

李莫愁道:“确乎如此。”

朱子柳道:“师父说,他本可休息一日,待恢复元气之后以一阳指内力替李道长逼出一部分毒质,暂缓毒性发作。”

小龙女奇道:“为何、为何当日见我们时,他不说此事?”

朱子柳道:“师父他老人家若要这么做,须得耗费自身几年修为。想来是来时前途未卜,需得保存实力,岂料世事无常……”

小龙女低声道:“那也原是无法的……”

朱子柳道:“岂料世事无常,师叔被公孙止刺了一剑。幸而师叔异于常人,心脏生在右边,才没立刻往登极乐。师父看过之后,犹豫了一阵子,最后用一阳指内力替师叔打通心脉,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师父说,他本该留着力气救李道长,但与师叔多年师兄弟情分,在你与师叔之间,他还是选了师叔。他深觉此举自私,故而没有颜面面对李道长,因此避而不见……”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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