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圆圆默不作声。
不多时,她的呼吸节奏又一次转为均匀。
水烧开了,格桑从橱柜里找了一碗尚在保质期内的速食粥泡上。宣圆圆储备的方便食品数不胜数,厨房里所有的柜子都被她塞满了。
水电气都停了,这些食品大部分也过期了。
格桑翻遍了抽屉,终于在犄角旮旯翻出一包大号垃圾袋。他处理了过期食品,扎好垃圾袋袋口,搁在入户门外。
考虑到酒精和药物共同作用会造成不良反应,格桑没有急着叫醒宣圆圆催她服药。
他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厨房窗前,翻看着她摆在窗台上的五年前的旧月历。
宣圆圆的笔迹,一如她当年在民宿帮忙记账。
字虽然很小,却隽秀整齐。
【9月27日:回来的第一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9月30日:他还记得我吗?——手绘小哭脸】
【10月4日:国庆节前三天都奉献给你们了,假期余额不足……没完没了是吧?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催生催生,你们怎么不催他和他爱的那个人去生孩子?】
【10月19日:手机上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归属地显示云城,我没敢接,是他吗?】
【11月11日:光棍节,好吧,我是实打实的光棍。】
【12月1日:燕都空气太糟糕了,我想回云城,我想他。】
【12月31日:格桑,格桑(写了两遍的名字都被划掉了)】
夕阳西斜,余晖射进厨房的窗子。
光线并不刺眼,但格桑捂着眼睛的手一直没放下。
圆圆,我要用上一生,让你幸福。
“谁在说话?吵得人头疼!”
宣圆圆翻了个身,眼皮重得仿似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她勉强睁开眼睛,胳膊腿又跟被子“斗/争”了几秒钟,最后选择放弃。
格桑回到卧室,托起她的颈部和后背,扶她坐直。
“是你啊!”宣圆圆的视线重新对焦,“我还以为是阿姨呢!”
“你说了,我阿妈来过。”他耐心地问,“只是一个梦。不过,你可以和我分享一下阿妈在梦里都跟你说了什么。”
“阿姨叫我离开你。”
格桑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宣圆圆一眨不眨的眼睛上。
“阿妈不会说这种话。”
“真的,我不骗你!”宣圆圆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床头上方的墙壁,但她一声痛也不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阿姨说我的命数乱了,源头在你。后面这几十年要想活得舒心,必须快刀斩乱麻和你分手。”
没有谎言,也不是分不清真假,她这是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格桑轻抚宣圆圆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他那双原本就很漂亮的眼睛,此刻黑黝黝的闪着温柔却又疯狂的光芒。
宣圆圆紧闭着嘴,眼中遍布着猜疑和嘲讽。“我说错了吗?”她的嗓音开始变得嘶哑,“我看见了阿姨,她先是在窗外,然后站在我床边——她亲口说的,她要我跟你分手。”
她那犀利的眼神,咄咄逼人的语气,令格桑无所适从。他徒劳重复着她入睡前的承诺,将一个饮用水瓶的瓶盖拿到她眼前。
“我给你变个魔术吧!”他说,“看好了,我穿的是短袖衫,瓶盖消失可不是藏进了袖子里……”
宣圆圆抬手打落他手中的瓶盖。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没有资格待在我的房子里。限你三分钟内离开,否则我冲到窗户那儿去喊救命!”
“圆圆!”格桑无法忍受内心的焦灼,紧紧地拥住她,“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不提分手?我没有爱上别人,我只爱你,圆圆!失眠的那些晚上,我也像你现在这样,开着窗户,望着外面,我多希望你能回来!”
“格桑,你听我说。”
宣圆圆推开他。她坐远一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像被火烧过的干裂的嘴唇,她说:“我没有力气爱你了。”
格桑扶稳了她,没让她从床边跌下去。
格桑陡然提高了嗓门:“圆圆,你也听我说。”他声音突然飘得很远,恰如群山的回音,幽深,却清晰可闻。“从今天起,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花一点点力气,我来爱你。”
“我不接受你所谓的‘爱’。”宣圆圆说,唇边浮起了一个冷笑。
格桑双手压在她肩上,令她动弹不得。
“为了一个不明来路的女人,你就要抛下我了?”
“要不然呢?”宣圆圆恢复了七成清醒,“你说等你五年,我等了。我不顾我那糊涂爸妈的反对,不顾我那老好人公公婆婆的哀求,离开了沈知言,不再帮他和吴歆丽打掩护,我又得到了什么?他们要我去做配型,你说好不好玩?而你呢?你不用变魔术了,下一次不知道会变几个女朋友出来……”
“我在这儿,圆圆!”格桑只觉心被撕裂,痛得他忘了呼吸,“我来找你了。”
“我不想要你了,格桑。”宣圆圆笑着说,“你继续你无缝衔接、双线并行的时间管理,我继续开我的书店。咱们一别两宽,江湖不见!”
格桑咬紧牙关,胸口的疼痛蔓延到了四肢和末梢神经,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宣圆圆忽然凑近,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最后一次,再让我亲亲你。”她动作轻柔,像在呵护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甜蜜又蛊/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