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冷哼,空翻避让后飞身跃上了屋顶,他昂然而立,紫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微动,嗤笑:“七星堂的鸡零狗碎十年如一日地卑鄙下流,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是你爷爷我玩剩下的,你们家堂主没告诉过你们?”
“岂有此理,我们堂主岂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竖子能诋毁的?”狐狸面具大怒,纵身一跃便如长臂猿一般攀上了屋顶,冷刀再次出鞘,幻影倒映出他阴森的眼眸,片片雪白的刀光毫不留情地朝萧凤卿尽数削去……
满月下,屋脊上,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战得风生水起,长刀攻势迅猛,大开大合,利剑横扫挑刺,刁钻阴毒,他们的身形都快得宛若暴烈旋风,移形换影间瓦片粉碎、树木颓折,漫天的树叶狂乱飞舞!
这一战,打得近乎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直到白枫等人解决掉了七星堂的其余刺客,他们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呵,七星堂的堂主?说白了,一群谋财害命的草莽罢了,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排面?不过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魔而已,如今还帮着晏云裳助纣为虐,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萧凤卿反手一剑递过去,冰凉的剑锋宛若灵蛇缠上了狐狸面具的手腕,眼见即将挑落他的面具,狐狸面具紧忙侧头避过,于是萧凤卿的剑便在他的脖子边划下一条血痕。
“缩头缩脑的鼠辈,而今连露脸都没胆子了?”
萧凤卿冷嗤,挺身又是一剑刺向狐狸面具。
狐狸面具见己方大势已去,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引开萧凤卿的注意力以后,他猛然踏着萧凤卿的剑借力而起,犹如乌鸦飞过头顶,仅倏忽就不见了踪迹。
夜空中长久地回荡着狐狸面具的刺耳寒声:
“杀姐之仇,没齿难忘,萧凤卿,总有一天,我要取你狗命祭奠我姐姐!”
萧凤卿迎风伫立,面色淡漠。
花腰款步近前:“王爷,您认识他?”
秋眉自从进了墨阁受罚,性情变了很多。
看到萧凤卿唇边在流血,她主动送上手帕。
“他是莹嫔的弟弟,本王曾经的伴读。”
他没接手帕,不以为意地抬手撇去嘴边的血迹,睨向仲雷:“把那狗东西给本王带出来。”
仲雷沉声领命,不多时,就提拉着黄文涛的衣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王爷!”永定伯世子从东面疾步走来,一身冷肃,同样是杀红了眼:“我们的人已安顿好了,死伤不多。”
萧凤卿淡然点头。
客栈内的人几近跑了个没影儿,剩下的几个目睹这血淋淋的画面都忍不住小腿肚发抖。
黄文涛早被满地的尸体吓得屁滚尿流,看见萧凤卿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跟前,他先是一怔,尔后欣喜若狂:“太好了,王爷什么事都没有,微臣生怕回去交不了差!”
萧凤卿径自瞥向仲雷:“在哪儿找到他的?”
“在马厩,彼时他正想从马厩逃跑。”
萧凤卿淡淡地瞥着黄文涛:“本王老早就怀疑你了,不揭穿是想看看你玩了什么把戏,你是晏云裳的人,此行一早就奉了她的命令加害本王。”
黄文涛冷汗如雨,他彻底放弃了狡辩,脸色灰败,颤巍巍跪在萧凤卿脚边,砰砰磕头。
“王爷,皇后逼微臣这么做的!”
“皇后拿微臣的家小相逼,微臣也是没办法!”
“皇后说了,她只要、只要您的命……微臣就是她脚底的一只蚂蚁……微臣也反抗不了啊!”
萧凤卿不为所动,他持剑,缓步走到了磕破头的黄文涛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黄文涛。
黄文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银光烁烁剑刃还滴着血珠的临渊,他怕了,连连后退:“王爷饶命!微臣知错了……微臣不该被猪油蒙了心!王爷!微臣是朝廷命官……您三思啊!”
他原本笃定七星堂的人能顺利取得萧凤卿的首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
萧凤卿听若不闻,他扬起唇,分明是笑着的,黄文涛却只感觉到了流淌在血液骨髓中的寒意,萧凤卿步步逼近,颀长的身影像魔爪捕住了他。
他牙齿咯咯打颤,也顾不得尊严,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求萧凤卿放他一马。
萧凤卿玩味地挑起眉峰,然后举手挥剑削掉了黄文涛的脑袋,圆溜溜的脑袋沉沉坠地,震惊的眼睛依然圆睁。
凝着临渊沾上的些许血渍,他嫌弃地撇撇嘴,往花腰面前伸手,花腰递上帕子。
“将客栈留下的这点人都给银子打发了。”萧凤卿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剑,忽道:“白枫,你不是想吃烤乳猪吗?去,点把火,把这家客栈还有黄文涛全烧了。”
白枫错愕,瞥一眼黄文涛身首分离的尸体,他嫌恶地皱起眉:“属下就知道王爷不会平白无故大方,这么油腻的猪,属下可没胃口。”
说完,他跑进了客栈后厨找火油。
萧凤卿漫步到廊下,凝望着一弯新月,月光凉薄地洒了他满身,他淡声道:“段佐,你带着赈灾的人先走,本王随后就到。”
段佐心领神会:“王爷是要兵分两路?”
晏皇后派了杀手前来行刺,接下来的路途还不知有多少未知的艰险,分开行路的确能避免很多麻烦。
萧凤卿颔首,沉吟片刻,又看向秋眉:“黄文涛的笔迹能模仿吗?”
“能的,哥哥已经把黄文涛与晏云裳联络的方式拷问出来了。”秋眉抿抿唇,还是问道:“但七星堂的人他们应该也会告诉晏云裳您安然无恙。”
萧凤卿意味深长一笑:“他不会,倘若七星堂的人真想要本王的命,也不会只出动这么点人手。”
花腰了然:“切断晏云裳跟黄文涛的消息渠道,就能为我们赢得时间。”
“这应该只是第一茬刺客,黄文涛之所以那么着急,希望本王连夜赶往潭州,是因为潭州还有更大的罗网在等着瓮中捉鳖。”萧凤卿轻描淡写地补充,就好像在说一件格外微不足道的小事:“把黄文涛的亲信都处理掉。”
正说着,白枫已经拎了一桶火油过来,花腰则顺手打碎酒坛,将酒液悉数倾倒在四方角落。
仲雷手持火把,火球燎过那些浇了火油的地方,迅疾蔓延成一大片火堆,火堆的火舌相互舔舐连成熊熊火海,红光浓烟冲天而起。
滔天大火顺着风势肆虐蔓延,仿若连风都被烈火灼红,热浪扑面,呛鼻的焦味飘得老远。
萧凤卿骑在马上,立于草丛,冷眼盯着被火烧塌了一半的客栈,眸底映着赤红火光,俊美的面容冷峻坚毅,宛若有霜雪凝固眼底。
这毁尸灭迹的勾当,在他过往的人生做过无数次,他在晏凌跟前所展现的面貌并非全然真实,眼下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草菅人命,满手血腥。
他和晏凌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万丈深渊中终年不见阳光的苔藓,她是天山峰顶浸润在太阳下的迎春花。
萧凤卿伸手进衣襟,修长的手指勾出一块半圆形的玉珏,玉珏分割齐整,玉白无瑕,雕刻精美的云雀图案,质地温润,触感仿若那女子凝脂般的肌肤,让他心痒难耐。
火浪弥天,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刺眼的火光,三层楼的客栈摇摇欲坠,遍地横尸被尽数吞噬。
“我们走!”
萧凤卿将玉珏重新收入怀中,整肃神情,一声轻喝,在圆月下飞马疾奔,衣袍簌簌,背影矫健挺拔,以决然之姿投入了属于他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