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就给晏皇后递了投名状,他想办法把萧凤卿的命留在潭州,晏皇后也会替他摆平隐瞒灾情的事,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届时,朝廷重新派遣钦差下来赈灾,他将功补过,说不定,官职还能再往上头升一升。
“不错,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踏上了潭州的地界,就算他是天上飞的,也得给我们知府大人乖乖盘着!”施知县殷勤地给谢广倾了一杯酒:“诸位无需担心,有谢知府在,这潭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宁王又算什么玩意儿?本官偏就不信了,一个成天眠花宿柳的大草包还能在我们只手遮天的潭州翻出花来。”
众人转念一想,施知县说的在理,再看看谢广胸有成竹的模样,果真就没再提萧凤卿了。
一群脑满肠肥的男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风月之事,谢广那点特殊嗜好,众所周知,大庭广众也不好拎出来说笑,于是话题又不知不觉绕回到萧凤卿身上。
络腮胡喝高了,忽然醉醺醺地感叹:“我亲戚说,宁王妃极为貌美,那容色堪称万里挑一,这么美的女子,竟便宜了宁王,真真儿好白菜被猪拱了。”
谢广心念一动,他素来是男女通吃的,闻言便不怀好意地笑道:“真这么美?倘若有机会,本官倒想见识见识,试试这王爷的女人有何不同,说来,本官倒是也听过宁王妃的名讳,想必一定别有风情。”
这十分下流的话一出口,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窃笑,施知县笑容猥琐:“祝大人早日心想事成!”
话音刚落,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猛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施知县头上!
重逾百斤的男尸猝不及防地压在施知县瘦巴巴的脖颈上,施知县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两眼翻白归西了。
满座皆惊,尔后悚然地望向垂花门一侧。
紫衣翩然的男子,倚门而立,温雅清俊。
那双撩人心扉的桃花眼如一池深潭,乍一见,波澜不惊,再细细看去,却又似飘着薄冰。
谢广立时站起,大惊失色:“你……你是何人?竟然敢在谢家撒野!”
萧凤卿莞尔一笑:“老畜生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说要碰我的女人?”
一言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面相觑,匪夷所思地看向神态自若的萧凤卿。
谢广勃然变色,指着萧凤卿结巴道:“你、你是宁王?”
萧凤卿慢悠悠地摇着玉竹乌木折扇,轻笑,施施然走进了内堂,滑润似玉的扇面映着阳光投射到他眼底,仿若刀光剑影掠过的寒芒。
“小可不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萧凤卿其人正是小可,哦,就是诸位心目中那个成日流连秦楼楚馆不堪大用的绣花枕头。”
络腮胡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他被那两具交叠的男尸吓出一身冷汗,转头扬声问谢广:“谢知府,你不是说过谢家有高手看守,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吗?!”
谢广如梦初醒,下意识环视周遭,却发现空气是一片死寂,自萧凤卿现身起,那些藏匿着护卫的树冠连树叶都纹丝不动,呈现出诡异的静止状态。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谢广后知后觉地看了眼砸死施知县的尸体,惊恐道:“是你!你把我的护院都杀了?!不,这不可能!”
他请来的护卫,都是走镖出身的,个个武艺超群,结果萧凤卿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他们都给解决了,且使他们这些人都蒙在鼓里,他不相信萧凤卿这么厉害!
其余人俱是屏息到颤栗,他们眼里的萧凤卿绝非眼下这般煞气横生的模样。
络腮胡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准备伺机而逃。
其他客人见势不妙,也速速离去,可惜刚走到谢府大门就被段佐带人拦了下来。
萧凤卿笑眯眯的,他缓步走近谢广:“这都怪本王平时为人太低调以致于名声不显,以后一定要改正这个坏毛病,不过比较遗憾的是,你看不到了。”
谢广步步后退,牙齿咯咯打颤:“什么意思?这儿是潭州,是谢家!你别以为你是天潢贵胄就能肆无忌惮!你如果敢动本官一根头发,本官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动你的头发?你想错了。”萧凤卿眉眼弯弯,一本正经:“本王是来取你的狗命!”
话落,萧凤卿骤然出手如电,那把光可鉴人的玉竹折扇离手而飞,像锋利的飞梭迅疾旋转到借机开溜的瞿知州跟前,犹如无形中被人操控,折扇准确无误地割断了瞿知州的咽喉。
瞿知州怪叫一声,笨重的躯体钝钝倒下。
折扇重新回到萧凤卿手中,也不知它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分明杀了人,却滴血不沾。
萧凤卿一开一合地把玩着折扇,他漫不经心扫视过周围目瞪口呆的人,嘴角的笑意恣肆又冷冽:“鱼肉百姓者,欺男霸女者,卖官鬻爵者,长蛇封豕者,都把你们的命给本王留下,其余人,有多远滚多远!”
剩余的人面面相窥,萧凤卿这条件很诱人,但貌似他们都有沾边,胆子大的想浑水摸鱼,然而他们那一瞬的犹疑已被萧凤卿收入眼底。
萧凤卿挑眉:“原来你们都不干净,看来今日这谢府真的要变成义庄了。”
谢广闻言大怒,眸色倏忽一沉,他定定神,冷笑:“萧凤卿,口出狂言之前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你真以为自己能指鹿为马?大错特错!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说完,谢广遽然拔高了音调,厉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本官杀了他!谁能取得宁王的首级,本官赏金一万两!”
一阵阴寒的冷风倏地刮面而过,紧跟着,二十多个面孔沉肃的黑衣人持着刀剑包围了萧凤卿,他们出现得悄无声息,令人防不胜防。
“啧,本王的命原来只值一万金子,谢老狗你也太小气了。”萧凤卿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些杀气腾腾的死士,兴味笑道:“说你是狗还真没冤枉你,隔着大老远的,你还能跟晏云裳勾搭上,真是狗不可貌相。”
谢广一愣,面上杀意波动,随即大声勒令:“给本官杀了他!”
训练有素的死士们蜂拥而至,招招毙命!
如萧凤卿所料,这批身手不凡的杀手皆是晏云裳派来的,她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一旦对谁动了杀心,举倾世之力都要办到。
事到如今,谢广也不慌了,他笃定萧凤卿插翅难飞,遂悠然自得地走到桌边,一边喝酒压惊一边欣赏着门前惊心动魄的打斗。
见状,某眼红知州位置的商人不怕死地凑过去,他看着场中央那道皎如玉山的身影,眼底闪过一线精光,故意朗声道:“素闻宁王姿容无双,在大楚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而今碰着,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知府大人就这么把他杀了,不觉得暴殄天物?”
谢广眸光一动,立刻就领会了这商人的意思。
他抬眼望向昳丽清贵的萧凤卿,心头火热。
萧凤卿的年纪大是大了点,不过……
谢广很中意他的皮相。
念头划过脑海,谢广急忙又朝杀手们道:“请各位好汉留他一命,最好不要伤及他的脸!”
死士们面无表情,对谢广的叮嘱充耳不闻。
他们的主子是晏云裳,谢广屁都不算。
萧凤卿挺久没动过手,本来是想拿这些人练练手,谁知,谢广喊出来的这句话叫他彻底不淡定了!
尽管萧凤卿一直默默告诫自己:不要与禽兽计较,为人处世当拿出人该有的风度。
但是随着谢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露骨,萧凤卿终于被迫放弃了自我催眠。
老子去他娘的风度!
萧凤卿狠狠低咒,临渊的剑光宛若一泓冰水洒过四周,一蓬蓬热血遇水即溶,化作了漫天的血滴飘落,星星点点地附着于各色菜肴。
在萧凤卿的剑下,二十三名死士,无一生还!
四座骇然,鸦雀无声。
那名商人大骇,还不等他离席逃窜,萧凤卿的剑就紧随其后洞穿了他的心脏。
谢广脸色灰败,魂飞魄散:“你……你……”
“你”了半晌仍旧是字不成言。
萧凤卿手腕一翻,把临渊压在谢广的脖子上,垂眸笑睨:“从希望到绝望,是不是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受不住?你看你,搞这么多事做什么?本王说得明明白白,是来取你狗命的,你听话点多好,这大秋天的,你还害得本王出一身汗,罪过不罪过?”
谢广哆哆嗦嗦的,迎着萧凤卿含笑的桃花眼,他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王爷……本、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萧凤卿俯身,嗓音清冽冰凉:“晏云裳给你的信,你放哪儿了?”
谢广肥硕的身形一滞,目光闪烁:“什么信?”
萧凤卿淡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手中的临渊猛然朝上一削,一只耳朵飞了出去,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云霄!
萧凤卿冷眸瞥着痛哭流涕的谢广,嫌恶地将手指染着的血在他衣服上擦净:“反正你听不懂本王说话,也听不到那个小姑娘的哀求,更听不到百姓的怨声载道,这耳朵自然没用。”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跟晏云裳勾结往来的信藏在了哪里?”萧凤卿在谢广尚存的那只耳朵边一字一顿:“你若配合本王,本王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话未说完,谢广已经直接被萧凤卿吓尿了,惨嚎道:“我说!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您可得守信用!信就收在我卧房的密道下,一封不少!”
萧凤卿点头,谢广小心翼翼地瞅他一眼,正想求饶,熟料,对方神情漠然地割下了他的头。
“看在你检举揭发的份儿上,我便不把你千刀万剐了。”萧凤卿姿态优雅地将血糊糊的头颅抛到托盘上:“你肖想本王的女人,又拿那副恶心的嘴脸膈应本王,你本该被本王碎尸万段的,如今网开一面只要你的头,也算你得了便宜。你九泉之下若有灵,切记,下辈子不要听人说话只听一半。”
过了半盏茶,萧凤卿闲庭信步地迈出垂花门。
微风荡过,吹起他紫色的袍角,皂靴下的白底隐约可见被鲜血浸湿了些许。
等候在外门的段佐等人迎了上去,粗略一扫,内堂横尸遍地。
萧凤卿言简意赅:“把那双姐弟先送到客栈安置,清查谢府,凡是贪赃枉法所得的金银财物都造册后还给百姓,另外,重金昭告全潭州,但凡对农技颇为精晓的百姓,即日入衙门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