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危急之下顾言靳全无别的办法,下意识用手肘挡去,同时另外一只手又快又狠地持着尖枝扎下去。
狼王吃痛咬得越发狠戾,而顾言靳扎进去的木枝却似卡在了狼骨缝中,迟迟难以穿透。
他额头浸出汗水,连咬着牙的口里也满是血腥的铁锈味,全然不顾还在狼牙中的手肘,死死地摁住尖枝往下旋得更深。
一旁的狼群这时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弓起脊背便要朝他扑来。
顾言靳垂眸暗道时不与他,却感觉到手肘的痛楚渐渐小了些
——狼王濒死,已无力再继续啮噬。
他当机立断串起被穿透的狼王的身体撞开扑来的狼,遂站直起身拔出手臂将尸体往地上一扔。
狼尸重重摔落在地上溅起落叶灰尘,一时之间没有一匹狼敢再上前进击,只在周围迟疑游荡。
群龙无首,顾言靳知这是最后击退狼群的机会,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命将尖枝掷去插中一匹狼的后肢,那狼尖鸣一声后退几步,渐渐的,狼群们开始撤去。
直到最后一匹狼也看不见踪影后,顾言靳终是支撑不住砰然倒地。
意识逐渐涣散,他似乎看见一个奋力朝他跑来的娇小身影,又觉得怎么可能呢,耳边却响起愈发近而清晰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甜软糯,而是带着干涩沙哑的用力。
“世子哥哥!”
顾言靳艰难撑起眼皮看去,小姑娘发丝凌乱满脸污痕,连衣裳也被林中的荆棘划得破烂脏乱,瞧见他倒在地上的情景,脸色煞白身子也似摇摇欲坠般发颤,下一刻却冲上来到他身旁手足无措,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和那些血渍一同浸入衣襟,浸湿胸口一片。
像心底最柔软的一处陡然被击中,顾言靳心中忽而又酸又胀得疼。
他从没见过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泪人儿的样子,像被困住的小兽惊慌失措,哪怕是在世子府她也仅是红着眼圈委屈地控诉他,却始终不曾落泪。
可现在,她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脸上泪痕斑斑,划过覆在面上脏污的灰尘,混杂在一起像只花猫似的。
顾言靳忽然之间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抬手替小姑娘拭去泪水,依然提不起丝毫力气办到,就连开口说句话安慰她也都那么艰难。
他定眸仔仔细细端看着小姑娘边哭边抹泪替他笨拙地包扎伤口的模样,又闭上了眼。
想抱她。想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告诉她,他没有事,他还活着的,莫要再哭了,让人瞧着心都揪着疼,却又毫无办法。
这样酸涩的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一点一点往心里头钻去,钻得连骨髓都似乎在隐隐作痛。
许久,顾言靳感觉到似乎恢复了些精神,睁开眼看向小姑娘,忽然发现,因她发髻全散乱了,头上的簪子不见了。
他记得,她今日戴着的是他除夕赠的玉兔簪,平日里最喜爱珍视的,可她却似乎毫无所察。
“簪……”顾言靳哑着喉咙只说了一个字,便难以再出声,阮白听他说话了,顿时抬头惊喜地看向他,闻言神色懵懂,旋即见他看向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头发已经完全乱了披散下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擦了擦眼泪打了个哭嗝强颜欢笑按住他。
“簪子许是掉在路上了吧,没关系的。世子哥哥你别说话了,节省力气方便回去。”
顾言靳暗自摇了摇头,他这样子还能怎么走呢,但又不想打击到小姑娘。
小兔子一向胆儿小,此时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让他有些好笑又心疼。
叹了口气,顾言靳哑着喉咙用气音轻声道:“回去……再买……”
阮白认真俯耳过去听他的话顿时眼眸晶亮笑了,不是方才勉强地笑,而是整个眉目间都染着笑意的真切欢心。
世子哥哥一向重诺,说了回去再买就一定会回去给她再买的,她要努把力将世子哥哥扛回去。
是了,小姑娘还是这样笑最讨喜。
顾言靳静静看着心想,下一刻便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世子哥哥!”
阮白见他突然倒下,慌乱抵住他,刚堪堪收住的眼泪又有决堤之态。
她咬了咬牙,将顾言靳扶至背上,艰难地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耗费她无数精力,却在第三步时终是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她不过是一个娇弱的甚至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已,如何能撑得起一个男子的全部身重?
小狗儿在一旁焦急地跑过来跑过去,也咬着顾言靳拖落的衣袍往前走,却依然无济于事。
忽然它耳尖微动,听见了稍许声响,忙迈开爪子跑到远处“嗷嗷嗷”的吠了几声,遂亮出爪子发出低鸣声警惕看向黑暗处,看见来人顿时歪了歪脑袋,遂立刻为其带路。
阮白无瑕顾及小狗儿跑去了哪儿,她奋力将顾言靳扶起来再次扛好试着往前前进,连小腿肚都忍不住打着颤,却仍不肯放弃,直至再次腿脚发软倒落至地,她忍住的眼泪终是决堤而出。
吸了吸鼻子,阮白正要再爬起来时,忽而见眼前出现一个人的鞋子,随后身上一轻。
“世子就交给我吧,白妹妹做的已经够好了。”
阮白顺着视线看去,秦九背起顾言靳放至马背上,翻身上马朝她递出手,阮白却摇了摇头。
她看得出,秦九此时的疲态,以及马匹的累状,便是寻常时候都无法背负三个人,更遑论现在马匹如此受累的状态下,只会耽误世子哥哥医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