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又再留意到北风身后的乔时怜,扬起下巴对着她怀里的包裹,“打开瞧瞧。”
乔时怜埋着脸,掩饰着自己面上的破绽,极为配合地松开了包裹,露出其里衣物一角和些许碎银子。
她拿出碎银递给官兵:“官爷辛苦,咱家是这四七坊里做生意的,今年多亏官爷们辛苦,守得池阴城安宁,我跟哥哥才赚了些钱。这点是给姑母备礼时剩的,还请官爷笑纳。”
官兵尤为满意地接过了碎银,当即将银子收于袖中,吆喝着二人:“过去吧。”
乔时怜顿时松了口气,跟上北风往城外而去。
却是方踏出一步,传来官兵叫住二人的嗓音。
“等等。”
乔时怜心脏不争气地加剧了跳动,她强作镇静地驻足于原地。垂眼之时,她见得北风已暗暗抚上了藏在腰间的兵刃,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以示稍安。
官兵追上了来,从怀里掏出一画像,对着乔时怜的脸端看着:“小娘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雨愈急切,北风以内力不着痕迹地落着雨水打落在他手里的画像上,一瞬间,还未及官兵看清比对,其上墨痕已融成了一团。
乔时怜瞥了眼化作浓稠墨渍的画像,假作不知,“官爷,怎么了?”
官兵见手上画像已被淋湿,无法比对,碍于面子,他只得招招手,“没事了,走吧。”
纵是虚惊一场,乔时怜方才亦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北风低声道:“少夫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出了池阴城,去前方的镇子买两匹快马,便能赶去西北少将军处了。”
乔时怜微微颔首,她将斗笠往面处拉下了几分,谨慎地环顾着四周,混迹在行人里徐徐前行。
正当她缓下心神,与北风同行不过十步开外之际,耳侧忽的响起熟悉的嗓音,犹如炸雷轰鸣。
第65章 65 、囹圄
“时怜, 久违了。”
雨势滂沱,重重晦影处,罗伞擎盖下, 男人傲然的语调传来。
随即窸窣声响踏过泥泞,密集的步伐逼近, 得令而来的奉天军已将乔时怜与北风二人团团围住。
北风拔出藏于腰间的软剑,挡在了乔时怜跟前。
天地昏沉, 沥沥声色里, 一人一剑,与雄然昂首的军队对峙,胜负仿佛早有定论。
乔时怜冷眼看着倏忽发生的一切。
此前她听得秦朔嗓音乍然响起时,她只觉心脏似是无形间被一双手陡然捏住,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亦是花容失色。但眼下见着真正落入难逃的绝境时, 她忽的平静了下来。
再慌张, 她也是无路可退了。
她望着已贵为天子的秦朔,不由得出声反讽,“陛下还真是有心, 在此等候。”
细微的虫鸣掠过雨声,身前的北风疑道:“寻踪虫?”
他偏过头,低声解释与乔时怜:“此虫可追寻某种气味,百里之内无处遁形。”
雨声漫漫, 双方剑拔弩张, 谁也未动。
秦朔似是格外有耐心。
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 以猎人的姿态, 向着二人俯首而视,“时怜, 今日你身边那个小姑娘穿着你的衣裳,引奉天军往城东而去,朕险些都被你骗过去了。好在朕从你送给皇后的诸多香露里…取了些许。”
“朕试了这么多,终于发现城中两处有反应。”
除了乔时怜这一处,另一处便是西风那里。只是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什么,他这一来,直接撞上了出城将逃的乔时怜。
乔时怜抬手让北风收了剑,孤身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圣驾,臣女不得不迎。只是陛下若想让臣女入宫,也需传召于将军府,而非在此草草行事。”
秦朔对此,早备了一套说辞:“皇后近日烦思难解,郁结于心生出心疾,朕念其家人尽赴东北战线卫国,京中唯有时怜你是她的知心好友,可为皇后解忧。今日出宫前,皇后已缠绵病榻难起,故朕等不及传召了。”
纵是隔着蓑衣,乔时怜仍觉身上雨水渐凉,她咬牙问道:“若臣女不愿呢?”
秦朔轻笑一声,“时怜,你可知在绝对的皇权之下,未有愿与不愿,只有从与不从。更何况,你的命还在朕手里,似乎容不得你自己做选择。”
乔时怜讥道:“陛下上回违背你我约定,臣女以为,此约当作废了才是。”
她自是指秦朔表面应了她替她保密,暗中却欲散布一事,虽然此事被她提前搅黄,但未做成,不代表未做过。
提及此,秦朔面色微变,却很快平复如常。
作废便作废罢,事到如今,乔时怜早已是他掌中之物,不论是远在西北的苏涿光,还是京城的将军府,无人可阻挡他强占她了。
他和苏涿光的角逐,很快便会落幕,他将站在高位之上,成为最终的赢家。
“朕的耐心有限,时怜,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话中威胁意味很是明显。
乔时怜知,现下的她,生死全凭他一念,根本未有反抗的余地。
北方战事未平,将军府的地位暂不会被动,但若她抗命,保不准待得战平,秦朔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昨日她才听北风说,西北前线敌兵已退,苏涿光最迟将在月末回京。
她需为苏涿光争取时日,而非一味地与秦朔硬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少顷,乔时怜深做呼吸,沉静应道:“既是回京入宫,有陛下的奉天军护送,臣女的侍卫便不必跟着入宫了吧?”
秦朔见她松口,笑意掠过眉眼:“依你。”
北风一时慌了神:“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