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打算问问家里的联系方式,但在一个单位只有一部电话,几乎没有家庭有电话的时代,联系方式就是一个邮局快递员可送到的地址。发生紧急事件,估计只能靠人亲自去家里通知了,先打通单位的电话吧,单位里会安排的。
“车还停在急诊科大楼门口,我要下去移一下,不然挡了别人的路,医院里的路都是生命通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下楼将车子挪到了停车位,找了个公用电话,给五昌公安打了一个电话,再打超市的电话报平安,是郝星接的,那丫头紧张得不得了,一个劲地问爸爸在哪儿,有没有事,听说没事才长舒一口气。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上了楼,手术室的灯还开着,显示正在手术中,高颂郭目光涣散地坐在椅子上,两个女孩坐在他两边,都保持着沉默。
唐康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不停地在衣服上蹭,郝天沐估计他被血吓着了,让他做事的时候情况紧急,没考虑到人家的心理承受力,恐怕这辈子第一次碰到这种头脚分离,伤者还被自己抬着送到医院,并弄得自己一身血的事,心理阴影已经渗入生命了,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郝天沐在他背上拍了拍,算是安慰。似乎神游天外,被这一拍,唐康之吓了一大跳。看到是郝书记,才腼腆地自我解嘲,道:“我,我,我有点心不在焉。”
“没事,我也吓着了,下楼的时候,腿子都在打颤。忙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才知道后怕。”郝天沐手撑在下巴上,想想不对,连忙放下来,不自觉地搓起了手心,似乎要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赶走。
见唐康之望着他,连忙给他戴高帽子。
“你今天表现很不错,像英雄。”
停了一下,道:“这个金重山,简直罪大恶极,也怪我们耳朵根子软,为了成全他的面子,结果害了别人。多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前途就这么完了,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命保住了,人也残废了。金重山居然好意思乘乱逃跑,简直就不是人。”
一个多小时之后,关清明带着萧方舟单位的领导来了,看样子也后悔不已,金重山之所以能逃跑,都是他的责任,作为一个厅级领导,太优柔寡断了,对下属的劣根性估计不足。导致罪犯逃跑,一人重伤。
一路上关清明想了很多,这次失误,他的责任最大,厅长也是人,也有感情的,可是对一方有感情,导致伤害了另一方的感情,毁了别人一生。罪孽深重了。
走到郝天沐面前,他低声发泄心头的不满,同时试探道:“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金重山的罪孽太深重了,贪污了国家一百多万,我居然一点觉察都没有。这个混蛋挪用公款带贪污,还拒绝接受惩罚,连带伤害一个前途大好的无辜的青年。真是社会的败类。这里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郝天沐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千错万错,都是金重山的错,他是一错再错,导致犯罪,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关清明现在的心理也比较复杂,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这件事上犯的错,郝天沐作为当事人之一,能自觉地把他排除出去,证明人家在官场上很有一套。
郝天沐当然也不是为了巴结关清明,问题出了要解决问题,去抓逃犯不是他们权力范围内的事,但对这个重伤的公安,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决定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下人家,不然一辈子良心上都过意不去。要是以前,就只能受到良心的谴责,但现在不同了,他想起了凯茵德服饰,那么大的厂,安排个人进去应该没问题。
单位将家属接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手术室的门还是紧闭,看到家属,郝天沐有些吃惊,一老一少两个妇女,加个孩子,唯一能顶事的男人,居然是萧茂轩。对方也看见了他,跑过来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郝天沐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略过了金重山求情,关清明心软没让他上囚车,以至于罪犯中途借口腹泻逃跑的事。
萧茂轩满脸惊奇,道:“我听说涵洞的铁轨上有人压断了腿,半下午才又接到方舟因公负伤的消息,真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方舟要是在涵洞上面的铁轨上出的事,我才觉得事情有些邪性。”
萧茂轩将十几年前的事翻了出来,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伤者萧方舟是萧茂轩三弟的独儿子,父亲叫萧尚轩,因为奶奶和唐尧之的父亲有奸情,屡次三番警告无效,忍无可忍的萧家兄弟将为老不尊的唐父一顿痛打,没想到失手打死了。为了掩盖罪行,将唐父沉了井,过了三个月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