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故作轻松的拍拍女儿的头,又说道:“不过也好,若心思多了,还真就不好哄了。你乖乖哭一场,过了这一劫,咱们还是条好汉。”
红药哽咽着狠狠点头,脑子清明许多,硬生生把黄昱从心里逐了出去。
他黄昱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她是拦不住了,她能体谅他悲愤伤怀,但不能陪他拿恨往自个身上鞭挞。
父母养大她不容易,就是不给他们争口气,也别做出一副弃妇怨女的模样来丢了祁家人的脸。
他只是一场重病,铺天盖地,来势汹汹,却也不是药石无医,她只消沉沉歇一夜,再睁眼定能大难不死,病去灾除。
也不论小儿女们如何黯然伤神,辗转反侧,日子却是要照常过下去的。祁川伤势渐愈,祁老夫人与傅氏定好了良辰吉日,便着手打点起大件家什,着人先送过去,顺带着也把府库清了一清。
这一清清出了大漏子,往年积下的几尊金佛不见了踪影,更有些难得的虎骨老参被换成了朽木枯草。
专司守库的邓婆子咬死了不认罪,傅氏也不与她纠缠,先把人看住了,再派容姑姑去她屋里拿赃。容姑姑斗志昂扬的去了,往她床下松松一掏,随即掏出了一大包金银,沉甸甸足有十几两。
赃物呈到祁老夫人面前,气得老夫人心头乱跳,她陪嫁来的人就是这般给她长脸的,实在可恶至极,傅氏瞧她气得喘起来,忙把东西拿开,体贴道:“若母亲不好出面,还是媳妇来罢。”
祁老夫人刚想点头,转念一想,还是摆了摆手:“不忙,你去叫红药来处置她。”
见傅氏还是不解,祁老夫人又道:“给她练练手,也让她解解闷气。”
傅氏把这事说与红药听,她就晓得了母亲与祖母的好意,她也不愿总闲着无事可做,一心去想黄家是非,便点头领下了差事。
且说这邓婆子被人带进了三多堂,压进了里间,辽东盖屋子用的也是一明两暗的格局,红药挑的了暗间审她,正当午时屋子里也是寒浸浸,好叫她一进来就胆寒心慌。
邓婆子见是红药做在炕上,暗欺她年轻不懂事,想蒙混过去。故一上前就喊起冤来:“非是我监守自盗,分明是那日一场大祸,家里遭了贼才被偷去的。”
“自我与母亲祖母归家也有十来日了,”红药知她路数,噙着冷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就不能抽个空子,把库里理好,写个单子送上来?”
邓婆子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仆妇,从没和大姑娘打过交到,见她娇滴滴还以为是个没用的,不想红药牙口伶俐,一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你好吃贪赌,本该早早逐出去,不过念你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旧人才手下留情,没想你竟变本加厉,连主子家里的宝贝都敢往外搬。”
红药握着案几上豆青哥窑小梅瓶细长的脖颈,仔细打量了一阵,叹息道:“你还知道寻摸个赝的回来凑数,真真是让人省心。”
“我也不和你说这样多了,规矩你是知道的。”红药逞了威风,站起身让两个在厨下做事的婆子进屋,一个堵住了邓婆子的嘴,一个把她捆起来往外拖。
祁家规矩,做盗贼是要挨五十板,卖去外地的,邓婆子惊恐的挣扎起来,两腿乱蹬,却又逃脱不得,被人拉扯到了院中。
红药关上门,呷了口热茶驱寒定神,像打了场胜战似的,说不出的畅快。
看,没了那谁也如何,她还是能笑着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邓婆子:马丹老娘就是给你解气的哦。
咳咳,说句不好听的,死了娘的是黄昱又不是红药,她可以替他伤心,但她没那个义务陪他自投罗网。
既然他自己提出来了,那没什么不妥的,皆大欢喜。
☆、乔迁喜宴
红药好赖是祁老夫人教养大的,多少学了她几分坚韧决绝,化悲愤为斗志,只觉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处置了邓婆子犹不尽兴,蹬蹬跑到傅氏屋里,抢着帮忙对了这月的账,还陪着挑了几样席上用的杯盏碗盘,菜品酒水。
她是拿这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洗脑子,傅氏如今只求她心里舒坦,自然乐得见她振作,且身边也实在缺个搭手的人,老夫人病愈后便安心含饴弄孙,不大爱管俗务。傅氏当惯了甩手掌柜,至多不过是协理家事,一下要掌起全家衣食住行,累得她头晕眼花。
红药凭着一股子冲劲陪着母亲摆平了家事,又把魔掌伸到了弟弟们身上,启哥儿倒好,乖觉贴心,顺着她摆弄,她让往东不敢往西,她说是黑不敢道白,顺毛摸得大姐姐心满意足,神清气爽。
呆头呆脑的先哥儿就没这份机灵劲,他本就不服人管,红药一喊他摹字就溜之大吉,一考教他学业就打滚赖皮,几次三番后变本加厉,还派了小厮守在院门,红药一走进就报信与他,他好从后头溜走。
这天祁大姑娘午歇过了跑来做督军,远远的就看到新调来的书童瑞丰一扯麻绳,放倒了院中虚立着的半截木头桩子。
被斥候放出了消息示警,红药暗叫声不妙,估计等她赶到早是人去楼空了,好在她也不傻,眼珠咕噜一转,计上心来,猫腰从院后包抄过去,果不其然撞见先哥儿抱着他那只将军负印的大猫夺路而逃。
狭路相逢,姐弟对决,红药胜在个高,先哥儿靠灵敏与她缠斗,片刻间也难分高下。
“祁英韶!”红药抵着他左突右闯,有些力不从心,真真怒了,大吼一声。
先哥儿是从小叫人宠大的,极少被这么连名带姓的吼,闻声也怒喝回去:“就不读书!”
“我是马上将军!学哪些娘里娘气的玩意有何用?”
红药给他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气的指着他的手抖啊抖,半响了还憋不出半个字。
好你个威武不屈,富贵不移的马上将军,红药气到极处,反冷冷一笑,一指头戳上他脑门:“你见过哪个将军背不出论语的?”
“别说论语了,字都识不齐全,到时候兵书都读不通。”红药开了话匣子,愈说愈顺溜,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你就是个横冲直撞的傻蛋,给人当枪使的,还将军呢。你没打听过么,考武举也得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