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哥儿一时听懵了,红药两句话把他搅了个天翻地覆,深受打击,冒了满头汗,抱着猫的胖手收得紧紧,却倔强的不愿低头。
他日日往外头跑,脸也黑了皮也糙了,渐渐拔高,有了少年的模样,可内里还是一团孩子气,全心投在玩闹上。红药不忍叫他伤心,可总不能随他荒废了大好时光去。
父亲宠儿子,对他下不了重手,那这恶人就她来当罢了。
“所谓大将军,要懂得排兵布阵,要通晓兵法军械,对内能攻心定军,对外得破敌致胜。其中道理,只能一点一滴都从书中习得。”
红药尽量柔声说道,还没等她再乘胜追击,先哥儿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傻蛋!我能好好读书,我能当上将军!”
“好!有志气!”红药应景似的拍了两下巴掌:“你要说到做到,半途而废的是孬种,别让我们瞧不起!”
先哥儿一把擦去掉出眼眶的金豆子,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你们瞧好了,我不会认输的!”
红药欣慰了,摸摸他的脑门,把那无辜可怜的猫儿接了过去:“咱们回屋去,先从描红开始。”
“我描红描的可好了,咱们读兵法可好?”
“不成不成,你要循序渐进,千万别眼高手低。”
先哥儿苦了脸,想的容易,做起来难,这将军真不是好当的。。。
祁家的乔迁礼办的简单甚至朴素。
傅氏嘴上没说,但难免为黄家惆怅了一回,念及是黄夫人生前荐的宅子,也歇了大操大办的心,把那乔迁宴席删删简简,改作了三五桌的家宴。
她是打好了计算,可临时临头碰上的又是另一回事了,周文郁不久前才折去几百铁骑,数十亲卫,正愁着如何振奋人心,一洗颓气,祁家帖子就送到了手上。
好好好,祁川真是他得力干将,能上马杀敌,能捏笔写檄,养伤在家都能给他排忧解难,人才啊。
他也不打招呼,呼啦啦就招来一拨镇东营弟兄,铁塔一样往桌边一坐,顷刻间把前院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群不请自来的天兵天将坐下了也不消停,他们来着就为了闹腾,也不管是不是熟人,按住就灌酒,逮着就划拳,沸反盈天起来连院墙都挡不住。
红药端坐在奁镜前,窗外是一片喧哗之声,她心里惫懒,也不想挪动。
没清净多久,随祁如意赴宴的魏惜年就寻上门来了,她端着张晚娘脸,红药刚想发问,就被她一点不客气的拉起来:“明明是你家开的宴,主人家却背着人不肯露面,把我们姐妹摞在哪干瞪眼呐。”
红药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几回合,败下阵来,垂着肩叹气:“你还不懂我?最不耐烦和她们扯皮,何况我如今还站在浪头上呢。”
黄家对外统一了口径,都说是自个的不是,可世上总有人爱搬弄是非,挖空了心思去编排她。
光是杏儿果子说来给她的都有四五种段子了,一个比一个玄乎,一种比一种埋汰人。
她自然也是清楚躲着人无济于事,反会让她们想歪了去,可毕竟是脸皮薄的年轻姑娘,哪里忍得住给人指指点点?
“你休要担心,我敢打包票,席上绝没人议论你。”魏惜年拍拍胸,打起了包票:“去看了你就懂了,为了你我可豁出去了,都顾不上她丢不丢人。”
她说的神秘,勾起了红药的兴致,提起红金马面裙,一路小跑跟她往暖阁去。
未入屋中,先闻莺声。
“听闻祁大人高升在即,日后祁家可是要大富大贵的,怎还拿六安茶来糊弄人,快快换松萝来。”
暖阁里众人听见她这么说,窃笑不已,红药脚下一崴,伸手抓住了果子才险险站住了。
“你说的是魏青然?”红药无奈的呻吟着:“我倒情愿别人议论我了。”
魏惜年脸上露出点不自在:“也不怕你笑话,是她死缠烂打的要跟来,我也不爱惹她这身臊。”
“她为何还没出门子”红药掰着手指头算了阵:“她可比你大上三四岁了。”
魏惜年嗤笑道:“她能嫁谁?没才貌便也罢了,家里还净是些破落户,连个眼瞎的都不乐意娶她。”
“破落户,不至于吧。”红药依稀记得魏青然家里也有写家底的。
“哼,你看看她,”魏惜年一努嘴:“你看看她的穿戴。”
红药听了,拿眼仔细看了魏青然一会,果真察出端倪,她身上那青莲色绢丝立领衫子眼熟的很,袖口上都是毛边,头上瑬金簪也是乌沉沉的压箱货,连丫鬟戴的都比她鲜亮。
落下架的凤凰偏偏还不知趣,摆着秃屁股耀武扬威,拎不清自个几斤几两重,只会贻笑大方。
“可悲可笑,她也不收敛些。”红药都替她害臊。
“她还自以为这叫引人注目,很是得意呢。”魏惜年深觉此人已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