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纪大了,那老丈眼神不好,没认出自己说的,是夙阑的风判大人。
风舒轻咳了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用扇子遮住脸,耳尖有些发红了。
宁澄有心逗弄风舒,便跟着附和:是啊芙儿,大哥哥也和你拉勾。大家都不说,神仙哥哥就可以一直呆在凡间啦。
芙儿兴奋地跳了下,道:好啊好啊!
她伸出细细的小指,分别与卖糖葫芦老丈和宁澄拉了拉勾。
风舒的耳尖更红了。他又咳了声,道:走吧。
宁澄道:等等,神仙哥哥也拉勾啊,许诺自己不随便回天庭。
他笑嘻嘻地拉起风舒的手勾了勾,道:芙儿也和神仙哥哥拉拉勾吧?
风舒看了看被宁澄勾着的手,道:不必了,同样的事只能拉一次勾。
芙儿原来已经伸出了手,闻言有些错愕,道:欸原来只能拉一次勾啊?
骗人!分明就是害羞了嘛!
宁澄盯着风舒红得发亮的耳尖,忍不住在心中窃笑。
二人又逛了一阵,才将芙儿送回宋嫂的住处。宋嫂执意要留风舒和宁澄用餐,在小小的庭院里张罗了满满一桌子的食物,包括葱花烙饼、手擀面、白萝卜汤等等。
那些饭菜虽用料简单、做工粗糙,可却透着纯朴之气,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宋嫂的丈夫是个自来熟,热情地和宁澄、风舒聊起天来。他对风舒没有特别敬畏,还让两人称呼自己宋叔。
在他的劝说下,宁澄吃了两大碗面,又喝了满满一碗萝卜汤,感觉身体暖和起来了。
吃完饭后,众人用划拳的方式决定谁负责收拾碗盘。风舒不知怎么的,一下就被淘汰出局。
他认认真真地挽起袖子,将碗盘一一叠好,然后捧到厨房去。
见状,宋嫂神情惶恐,也跟上去帮忙,而她丈夫则嘴里喊着「娘子快回来,还没定胜负呢」,跟在宋嫂后头走进厨房。
一时间,院里的大人只剩下宁澄了。他想进厨房帮手,可宝贝蛋儿却忽然哭闹起来。
无奈之下,宁澄只好笨拙地将宝贝蛋儿抱起来,试图让对方止住啼哭;
可他毕竟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怎么哄也哄不好,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双小小的手向他伸出,道:大哥哥,让我来吧。
芙儿从宁澄手中接过宝贝蛋儿,轻轻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歌:耳声眼色总非真,物我同为一窖尘。蝴蝶不知身是梦,花间栩栩过青春
她边唱边模仿大人的动作,轻轻地拍着宝贝蛋儿的后背。宝贝蛋儿被芙儿一哄,居然真的不哭了,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宁澄瞅着芙儿坐在屋檐下的小小的身影,仿佛看见自己小时候,在黑暗中抱膝缩作一团的样子。
那个矮小的身影慢慢地模糊,然后和眼前的芙儿重叠在一起
芙儿那么小,每天伴着自己的,只有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母亲很忙,一直都不在家里。那个米虫父亲,也没对她尽多少抚养的责任。
她很寂寞,非常寂寞,只能蜷缩在被窝里,哼着母亲唱过的歌,哄自己入睡。
她不知道那歌词里有什么意思,只知道那首歌和蝴蝶有关。
某天,她夜里睡不着,想着要去寻母亲,却迷了路,走到发光的坟场里。
小小的孩子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不懂得死亡,也不惧怕那些冷硬的石碑。
她只知道,那里有好多漂亮的蝴蝶,蝴蝶会送她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粉,只要带回家,夜里就不怕黑了。
她提着发光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回家,然后躲进房内,转着圈、跳着舞,将那些粉末撒满整个房间。
撒完以后,她快活地看着满室的荧光,然后突然想起,爹爹可能也怕黑,所以晚上总要喝酒才能睡着。
她攥着剩余的一点荧光粉末,小心地走进爹娘的房间,然后挥散
爹爹不怕,明日芙儿再去找蝴蝶,跟它们讨更多亮粉回来。
她看着爹爹抹了抹嘴,翻了个身,呼噜打得震天响。
那之后
24、第二十四章:花判卖艺
风舒倚在宋家的门板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那依依不舍:大哥哥先走啦,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宁澄笑眯眯地摸了摸芙儿的头,又嘱咐了句:芙儿记得听宋叔和宋嫂的话,晚上不能再乱跑咯。
好
芙儿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她踮起脚尖,在宁澄耳边小声地说:那么大哥哥,你记得看好神仙哥哥,别让他回天上去啊。
宁澄笑了。他看了眼风舒,而风舒忽然对天边的云朵产生了兴趣,直勾勾地盯着看。
我会的。
风舒的嘴角微微上弯。他也伸手摸了摸芙儿的头,道:走吧。
宁澄笑道:好好好,回宫去吧。
和芙儿道别后,两人走在街上。宁澄见风舒依旧以扇覆面,不由得生起想作弄他的念头。他趁风舒不注意,一把将扇子夺过,道:
风判大人好啊,您今天也来买东西啊?
他刻意提高了声量,霎那间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风舒没料到宁澄有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群激动的民众包围了。
宁澄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从包围的人群中钻了出去。身后传来风舒略微急切的呼喊声,可宁澄存心逗弄风舒,愣是不回答,反而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迅速地溜到几条街外。
哼哼,之前那种被人热情注视的感觉,让你也体会体会吧。
宁澄有些解气。
昨日他因风舒被人盯了一路,夜里风舒又什么都不说,直接带着芙儿消失一整天。
虽然风舒回来之后也有稍作解释,可宁澄心里却感觉闷闷的,有点不太开心。
风判大人,你就委屈一下吧。这些对你而言只是小事,不消一会儿就能离开啦。
宁澄想,风舒作为文判,早已习惯百姓们的拥戴,根本不害怕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他忘了,身为文判,风舒自然不能随便糊弄民众,只能耐心地留在原地应酬了。
宁澄心情很好地走在街上。他兜里没钱,只能随意走走看看。
走着走着,宁澄见一旁围着一大圈人墙,时不时传来叫好声。他以为有人在表演杂耍,便凑上前去看热闹。
待宁澄好不容易挤到前方,看见被围在圈子中心的人时,他脸上的微笑便瞬间垮掉了。
夙阑城的花判大人,居然在卖艺
宁澄傻眼地望着那抹轻舞着的粉色身影。
花繁站在人群中心,四周留了一片空地。他赤着脚,手上攥着一枝桃木,上边还有几朵尚未凋零的桃花。只见他足下轻点,纱衣翻飞,手中桃枝扬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