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回客栈后终于有人寻了过来,两人立即收拾起行囊跟来人前往京郊,在与掌柜结清房钱的时候又碰上另一波人吵吵闹闹的,两人也没听得太清楚,只不过掌柜的随口提了一句:“还不是有眼无珠错信了人,真以为天下有那般好事,最后还不是被人给骗了,当日我就瞧着那对男女不是好东西,夫妇?那女人瞧着就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等离开客栈两人才琢磨出那掌柜话语中的意思,现在回头想想,当天在大堂里那对夫妇向人求助时,客栈掌柜的确只是站在柜台里面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恐怕也是见多了诸如此类的骗局,结果有人上了当过了这两日才发现不对劲,可再来这家客栈找人,那对夫妇早不见了。
两人坐着马车出城,车里老邱作抹汗状说:“没想到还真是骗子,幸好我们没有上当,还是北小子你说得有道理,有些生意不是那么好插手的。”就算药材和茶叶有问题,凭他们两个一窍不通的能看得出来才怪。
“好了,别担心了,我们的银子只会变多不会减少的。”徐北安慰道。
老邱又作咬牙切齿状:“那两个骗子可真不是好东西,连药材上居然也敢弄虚作假,那出了问题的药材要真是给人用了……下次要让老子碰上那两个骗子,非得弄死他们不可。”他想到要是边关的将士碰到这些药材,可不得耽搁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样的人绝不可轻饶。
徐北也只能拍拍他的肩安慰,古今中外,为了钱财丧心病狂的事情多的是,不过是古代信息流通不便捷,所以有些事情不被人知道罢了,看看现代那些事儿,注水猪肉瘦肉精什么的还算小事,那些有毒大米做假药材吃了可是要出人命的,经过现代信息轰炸的徐北心理承受力可比老邱强多了。
行了大半日马车驶进了一个位置的庄子里,只停留了一个时辰马车又从庄子里悄然驶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绝不会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庄子储藏的堆满了几个仓库的粮食,诡异地凭空消失了。
徐北和老邱二人则已踏上了北上的道路,将京城的混水完全抛在了身后。徐北尚好,老邱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往上翘起,一想到那么多粮食就要顺利地运到边关,让朝廷没办法拿捏定北王府,他就止不住地乐呵。
“呵呵……”
“老邱你还是别笑了,笑得人毛骨悚然。”徐北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将身上的棉衣裹得再紧一些,没办法,越来越冷了。
老邱殷勤地端来刚出锅的热汤,徐北在他眼里可是大大的功臣,务必给侍候好了。
≈≈≈
两日过后,万家的管事匆匆赶到外书房,脸上的惊愕表情遮都遮不住,饶是他经历过不少风雨,可这次的事情还是让他惊得心脏砰砰直跳。
“老爷,粮仓空了!”管事干咽着唾沫一气把话说完。
“砰”地一声,万广柏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瓷片飞溅,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爷,粮仓空了,真的全都空了,一粒粮食都不剩了!”那人跑得太急,这么冷的天居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万广柏这才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出岔子,急急地起身说:“快,把九儿叫过来,马上去。”
“是,老爷。”
等万秋实赶过来时,万广柏表面上已经平静下来,然而作为儿子万秋实还是能看得出父亲的情绪发生了极大的波动,一边行礼一边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手边重新换上了茶杯,里面沏满了滚烫的茶水,万广柏想要端起茶杯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有些发颤,不由苦笑一声作罢,说:“九儿,为父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庄子里的粮食已经不见了,我们的人也没有察觉到有粮食运送的痕迹。”
万秋实笑了,等待多时的消息终于得到了确证,四公子果然好本事,说:“父亲该高兴才是,我们察觉不到朝廷的人马必定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是啊,为父该高兴才是,”万广柏之前只顾着惊愕了,现在经九儿一说才回过神来,“对我们万家来说,四公子越是有通天手段万家越为安全。”至于四公子究竟是如何从那么些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将粮食弄走,反而显得不那么紧要了,更不是他们万家该去插手追根究底的,有时候就该糊涂一些。
“父亲,过段时间就该轮到他们头疼了,”万秋实用手朝天指了指,意指那些自命不凡的天潢贵胄,想到自己也掺合了一脚,去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栽个大跟头,万秋实就止不住地高兴,趁机说,“父亲,南疆那边的药是不是该派人催催快马加鞭送了来?四公子的身体还等着那些药调理呢。”
看着九儿迫不及待的神采,万广柏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自己养的这个儿子对那位四公子的信心跟孝心还要超过他这个老子呢。
他这个老儿子太容易轻信别人,以往是对陈王,如今则换成了萧四公子,他有种生了儿子就是倒贴别人的错觉,懒懒地挥手赶人:“知道了,我会加派人手赶紧把药送过来的。”
“谢谢父亲,就是可惜了,明明四公子人在京城,我反而不方便前去拜访了。”万秋实可不知道他老爹心里的想法,还颇为惋惜地感叹。
万广柏一听横眉怒目:“还不快滚!”
万秋实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爹,算了,不惹他爹生气了,笑眯眯地转身离开,重生回来后他就决定要做个乖儿子,少惹他爹生气动怒的。
离开外书房,万秋实又拍了拍自己脑门,忘了跟他爹说一件事,就是外面有人打着江家的旗号对付傅太师,算了算了,反正没有他,他爹和万家也不会掺合进去的,上辈子他倒也是被人煽动了情绪的一员,以为自己很大义凌然,殊不知他们这些自以为正气凛然的书生,不过是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
定北王府京城别院。
三公子面带得色往内院走去,想到如今住在内院里的萧谦,眼里闪过鄙夷,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成天像女人一样困在内院之中,就这样的人父王竟会当成宝一样,可到最后也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内院之内。
因为如今王府别院中没有女眷,三公子长驱直入并无人阻拦,到了四公子安顿的院子前才停下,抬起头,面上已经变换成沉痛之色,似乎恨不得以身替之,好早日让四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是啊,四弟该感激他这个好三哥,越是多活着一日对四弟而言就是多一日的折磨,他这个做三哥实不忍眼见着弟弟受苦。
“三公子,四公子刚用过药歇下了。”祝康成客客气气地拦下了来人,不让他进去打搅公子的兴致。
“我也知道不该打扰四弟,只是我接到父王来信,有人按捺不住了,频频向父王催粮,我担心再耽搁下去会让那些人联合起来于父王不利。”三公子微蹙眉头忧心道,四弟身边的一文一武的两人他都非常熟悉,他不是没有想办法拉拢过,这二人却对他四弟忠心得很。
他就弄不明白,跟着他那个都不知能活到几时的四弟有什么前途可言,路允之也就罢了,不过是被路家舍弃的,路家其他人却已暗中向他靠拢,可这祝康成却不一样,他祖父就是老定北王身边的得力大将,父亲如今也是父王身边得用的人。
面前这人可是个软硬不吃的,可他却不能仗着身份威逼于他。
祝康成听清三公子的来意立即骂上了:“是姓马的那个王八蛋吧,前线的将士还没跳出来,他这个只敢缩在后面的乌龟软蛋玩意儿倒跳得起劲,也不怕哪天给吃撑了。”
三公子揉了揉眉心,似乎对满口粗话的祝康成无可奈何,将手里的信递过去说:“等四弟醒了给四弟,现在边关形势紧张,还需立即拿了主张与朝廷交涉,我们实在拖延不得,否则一旦外族进犯,父王他们腹背受敌,得利的还是朝廷。”意即,能退的暂且退让,先将眼前难关过去了再说,否则萧家连眼前的位置都无法保住。
祝康成冷哼了一声,接过信,说:“等公子醒来我会跟公子说明。”
“多谢。”三公子客气谢道,转身离去。
祝康成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不屑的神色,又抹了把脸将这不屑深深藏了起来,哪怕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人给砍成十段八段。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幸好公子身体在不断好转,等公子腾出手来,自会收拾这些不安稳的东西。
穿过回廊,祝康成来到内室,他口中已经歇下的四公子却是倚靠在软榻上,手持书卷,神情异常宁和。路允之则坐在另一边打棋谱,没一人为外面的动静而烦恼。
“公子,三公子刚刚拿来的。”
四公子放下书卷,接过信却没打开,丢在了一边,里面写了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徐北与老邱二人已经离开了京城,他也一早得到了消息,浑身的压力顿觉减轻了许多。
想到上窜下跳的那位马总兵以及总也得不到解决的蟒山匪窝,笑道:“父王说大哥最近情绪有些暴躁,不如跟父王说让大哥去蟒山的匪窝里看看,马总兵不是在叫着缺粮么。”
“公子?”祝康成眼睛一亮,对啊,北边现在缺粮缺得厉害,可再短缺也短不到马总兵这位朝廷心腹的头上,如果说蟒山匪窝是马总兵训练私兵的地方,那里肯定藏了不少粮食,“公子,我马上去信给王爷,世子必定非常高兴这样的安排。”
路允之也抿唇而笑。
祝康成转身兴冲冲地走了。
第39章偶遇
京城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原本该是各方关注重点的定北王府,反而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尤其是萧四公子,除了刚进京城时勉强支撑着病体进宫求见了皇帝与太后,就一直居于王府别院内,竟像是被所有人都忘记了一般,除了如流水一般被赐进别院内的药材。
陈王在外书房负手踱步,尽出在万家的事情上出了些差错,但整个局势正按着他的筹划发展着,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掉了。
明明觉得自己是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下方各路人马尽显纷呈,却总觉得背心有些发凉,仿佛另有一双眼睛隐在层层云幕之后,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许只要出手搅一搅,就能将大好局面搅乱。
是自己多想了吗?
“江家那边的人务必要保护周全,不能有任何疏漏。”陈王停下步子叮嘱道,那些个江家旁支,想要恢复江家昔日的声望和地位,而他则想要借助江家来打压傅太师,以及拉拢江南及朝堂上的文人仕子,双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虽然有些遗憾这些人没能再出现如江大学士和江家三子那般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只要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就可以让这些人乖乖听话。
“王爷放心,不过北地那边的江家二老爷要怎么办?”幕僚捋着胡须问。
陈王眯了眯眼睛,说:“等大事一成,由不得他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江家和江大学士效忠的可是我们廖家的江山,他不可能去改投别姓,尤其是江策那样的性子,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他担心的不是江策,而是另有其人,又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问幕僚:“你说,萧四公子的身体真的不中用了?”
“王爷,”幕僚一惊,“王爷为何有此问?宫中御医和王爷的内线都已证实,那位四公子的身体只是在勉强支撑。”
陈王眯眼想了想:“也许是本王多虑了吧。”转念又说,“关外天气越来越冷了,该动动了,否则冰天雪地的想动都动不了了。”
“是,王爷说的是。”
≈≈≈
回去的路上可没有来时那般悠闲,可以坐在船上一边看两岸风景,一边与船上乘客闲聊各地风情,接到四公子让人递过来的纸条后,徐北和老邱可是快马加鞭往回赶。
马车上颠得厉害,车厢内活动空间又小,如今挣了银子的徐北可不想忍受一路的寒冷,半途中歇脚时买了火盆和木炭,在马车里烤起火来。
车夫是四公子那边派来的人,话不多让人觉是很踏实可靠,徐北撩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说:“这天是要下雪了吧,唉,也不知道敏庆在家知不知道多添件衣裳,我走的时候应该买了足够的炭了吧。”
老邱与车夫是轮流赶车的,才换进来没多久,凑在火盆边暖暖身子,听了这话笑道:“下次你真该把敏庆拴在你裤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徐北可不觉得惦记敏庆有什么不对,他做买卖挣银子还不是想和敏庆过得好点,白了老邱一眼回说:“我两个侄子还有嫂子跟婶子照顾呢,可敏庆呢,我不多牵挂些还能靠谁?”从一旁的包裹里翻出路上买的饼子,放在火盆上烤烤,有了火盆也不用一直吃冷硬的干粮,又给老邱递了几张饼子。
老邱接过饼子放到火上,说:“也是,就是因为有你嫂子,我才能放心地经常在外面跑。你们兄弟的日子眼见着就要红火起来了,等将来敏庆考出头做了官,你这日子还不得羡煞我老邱。”
徐北嘿嘿一乐:“放心,到时兄弟会拉你一把的。”说得老邱无语地望着这个自得不已的人。
烤着火,吃着饼子,喝着热汤,徐北想到上辈子围在火炉旁吃烤红薯的情形……
不对,红薯……
徐北叼着饼子眨眼睛,他怎么把这么个东西给忘了,虽然自从来到这里就没见过红薯这种作物,可不代表就找不到啊,北地因为天气人口以及战乱等各种因素,即使不是灾年,粮食也不是那么充足,可是,如果能找到红薯土豆这种产量高的作物呢?能不能改善一下北地的局面?
他想起上辈子小时候还在村子里的时候,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起三年自然灾害以及后来的艰难岁月,要是没有红薯饱腹哪能熬得过那些日子,那些从城里下乡来的知青,也是成天吃红薯,吃到最后看到红薯都要吐了。
“北小子,发什么傻劲呢?想啥呢?”老邱伸出手在徐北眼睛前面晃了晃,刚刚跟他说了句话,这人居然没给一点反应。
回神的徐北咬了一口饼,挠挠头说:“想到一些东西,得找人去找找看,还不知能不能找到。”想了想,取出纸和炭笔在一旁比划了起来,貌似得往南边去寻找吧,看来还得找张大哥说说,看万家那边有没有门路。
老邱听得莫名其妙,摇摇头,敲敲车壁朝外面叫道:“姜平兄弟,先把马车停在一边进来喝点热汤吧。”
“好咧,稍等。”外面应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掀开车帘进来的是个相貌非常普通的年轻男子,放到人群中也许转眼就会忘记,就这样一个人,自来找徐北身边后却告诉他,主子从那天起就让他跟在徐北身边了,一切以徐北的安全为上。
徐北见了也没说什么,四公子的安排他不可能去反对,等到在庄子里将那么一大批粮食收进空间后,他突然之间觉得身上的压力倍增,就他这么一个升斗小民和一个不起眼的空间,却关系着边关万千将士的性命安危与边关百姓的身死存亡,再看到四公子派来的人时,心中已无半分不愿,四公子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他可不希望在运粮的半路上出现任何问题。
原先得过且过的心态也渐渐认真起来,想着,自己或许能多做一些事情。
在马车上折腾了十多日,终于快要到达北地重城滟州,徐北大大吐了口气。
去的时候还好,大多数时间是在船上渡过的,他两辈子都没有晕船的毛病,回来的时候可是糟糕透了,浑身的筋骨像是重组了一遍,尤其是这大冷天的,以马车为家可算让他吃尽了苦头,分外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
“下雪了。”徐北跳下马车,跺了跺脚,看着天空中飘撒下来的雪花,“明天应该就能进城了吧,真想赶紧把事情办好了回康县。”
“徐兄弟,邱老哥,你们先进去,我去把马车安置好。”此地是入城前的最后一个落脚处,位于官道旁的一家客栈。
“那就辛苦姜平兄弟了,我和北小子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先帮你叫上。”
“好咧。”
客栈里过路的客人不算多,三人订好房间后就留在大堂里吃晚饭,唏哩哗啦先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后,才放慢速度,一边说话一边吃菜,主要是徐北和老邱听姜平介绍滟州城的情况。
外面又响起一阵马蹄声,最后停在客栈外面,客栈里面有小二迎了出去。
没多大功夫,大堂门口厚厚的毡子被人掀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就见小二恭敬地迎着一个身形高挑神情倨傲的男子进来,他身后还簇拥着十几个腰里挎刀的侍卫,这群人的出现让原本宽敞的大堂顿时显得拥挤起来,留在大堂里用餐的过客说笑声也变低了。
“小二,还有多少上房,都给我们腾出来,另外收拾一间最好的房间给我们公子,把我们公子侍候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高挑男子身边的随从皱着眉头看了一圈,似乎不太满意客栈的环境,回头又对他主子说,“公子,暂且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一早赶路,晚上应该就能赶到府里了,想必老爷夫人看到公子定会欢喜。”
高挑男子不耐烦地说:“让他们动作利索点。”
“是,公子。”
“几位客官放心,小的这就带这位公子去上房。”客栈掌柜见这群人的模样赶紧滚了过来尽心侍候,唯恐招待不周。
“前面带路,少罗嗦。”
呼啦一下,十几人消失在楼梯上,大堂里的过客才松了口气,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姜平拧了拧眉头,压低声音说:“这些人跟我们是一个方向来的。”
一个方向?那就是京城了,徐北眨眨眼睛,大家都是过路的,应该不会冲撞上吧:“姜大哥好眼力,不会连是什么人都看得出来吧?”
出乎意料的,姜平竟点了点头,徐北没想到真让他猜中了,四公子到底给他派了个什么人来过来,貌似有些大材小用了。老邱也一脸敬佩地看向姜平,那群人除了是地位不低的官家出身外,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历。
姜平笑了一下,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徐北愣了一下,竟然是个“马”字,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马家吧?这时他想起汪管事跟他提过的一件事,两人还有商有量地决定阴那位一把,结果还没等到实施他和老邱就利落地滚去京城了,去京城转了一圈,他都几乎将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
姜平笑着点点头,就是那个马家,虽然这群人没有刻意曝露身份,可从那些挎刀人的身上,他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些人的身份自然就很容易辨别出来。
老邱也想起了那事,跟徐北互望了一下,不知道汪管事还会不会继续他们之前的计划。
姜平默默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问,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徐北的安全,至于徐北自己想要做什么,并不需要他过问。
大堂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去了房间后,徐北主动把当初和汪管事想要算计马总兵的事情说了,他想得很干脆,这种事情没必要对四公子和四公子的人隐瞒,就算他不说,难道汪管事也一点不会透露?
姜平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徐北这么干脆没有遮掩,不过徐北如此坦诚对他对主子而言都是件好事,也会让他行事轻松一些。想到之前去安置马匹时发觉的可疑之处,不由笑道:“我看徐兄弟和邱老哥今晚可能没办法早早休息了。”
徐北和老邱面面相觑,吃惊道:“姜兄弟你发现了什么?难道说汪管事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这位马家公子到来?”
姜平颌首道:“之前在下面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但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想必要等的人正是马家公子一行吧。”发现自己三人不是他们的目标后,姜平只稍作警惕后,便没太放在心上,他们三人实在普通之极,想要惹人怀疑都难。
徐北和老邱互相冲着对方嘿嘿直乐,原本被马车颠得浑身发酸想要马上找张床躺上的徐北,也不觉得多么疲惫了,三人就待在一个房间里等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出姜平的推断,约有两刻钟过后,客栈里面有吵闹声响起,听到有其他房间客人出来走动的声音,三人也打开了房门,走到二楼的扶梯边向下张望,又问旁边早来一步的人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里乱糟糟的,跑来了二十几人,有主子有下人,其中一人正用力拍着柜台冲掌柜的叫嚣:“……什么样的客人能比我们家公子还贵重?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家公子一句话,立马能让你这家客栈完蛋!还不快快滚上去,让那些人把上房给公子少爷们让出来!”
徐北向下瞥了一眼,撇了撇嘴,下面被几个下人簇拥着将宽大座椅塞得满满的肉球,不正是曾在磺州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姓蒋的混账玩意儿。伸手摸了摸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也不知道汪管事到底是怎么撺掇的,竟然真将这人给弄到这儿来了。
“看到下方中间坐着的那人没有,听下面的人说是那位马总兵的妻弟,可算是磺州城的一霸了,不知怎么想的跑到这里的山里打猎去了,这不打猎回来正好经过我们客栈想要投宿,可客栈里上房都被之前来的那批贵客占住了,楼下的这些公子少爷们逼着掌柜让人将上房都给让出来。”
“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是马总兵的妻弟厉害一些,还是之前那位贵公子更胜一筹。”这位说话者是见识过之前那批来人的,一个个腰挎大刀,为首的公子又是气度不凡,这里可不是磺州城,靠近滟州城的地方马总兵说了可不算,真正做主的是萧王府。
楼上那位正被看热闹的客人谈论的贵公子,刚刚沐浴出来,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很是不耐,指了一人说:“去,让下面的人闭嘴,也亏得父亲母亲能在这乡野之地待得下去,与京城相比,这里又冷又荒凉,人也粗俗得很。”
“是,公子,小的这就下去将他们赶出去。”
那人带了两个还没歇息的侍卫出了房间,一看到他们的动静,看热闹的人立马闭了嘴,往后缩了缩,虽然眼里满是兴奋的目光,可凑得太近说不定就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第40章互殴
掌柜的碰到这群难缠的客人都要哭了,来往的客人接待得多了,看得出之前那波客人来头不小,不是他这个小小客栈和身后的东家能够得罪得起的,可现在揪着他衣襟的人同样开罪不起,他都说了可以给他们腾出一个院子来,可这些人就和原先那群客人以及他们住的上房杠上了。
看到楼上下来的三人,掌柜和客栈里的小二像看到救星一样,对揪着他衣襟把他拽到跟前的人近乎哭喊道:“正是那几位客官先来一步要去了上房,小店实在没办法……”
看到正主出现,那人随手将掌柜扔在一边,走前几步吊着眼睛打量楼梯上下来的人,小二连忙将摔倒的掌柜扶到一边胆颤心惊地问:“掌柜的这可要怎么办啊?”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来的这些少爷公子,平时不是跟蒋赟臭味相投,就是要拍他马屁的,在磺州城里向来耀武扬威惯了的,就算来到滟州城也没能让他们收敛几分嚣张的气焰,蒋赟可是说了,他姐夫是朝廷派来的心腹,不说萧王府里的主子们,就是定北王见了他姐夫也得客客气气的,否则,那就是造反,是谋逆。
柳宏康是磺州富商之子,柳家正因为巴结上了马家蒋夫人生意越做越大,对蒋夫人的心头宝蒋赟更是当成主子一样侍候。柳宏康看出蒋赟因为没有猎到那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白虎,心情正非常不爽呢,现在有人不知好歹撞上来,正好能让蒋赟发泄一顿,因此,他抢着上前用手指着那三人嚣张道:“你们谁,赶紧地把房间给我们让出来,把少爷们给侍候好了,否则有你们好看的,哥哥们,你们说是不是?”
“砰”地一声,有人踢翻了一旁的凳子,走到柳宏康身边搭上他的肩,吊儿郎当地晃着腿说:“赶紧地下来给少爷们磕头求饶,说不定哥几个高兴了让你们留在客栈里,否则……哼哼,扒光了扔到外面雪地里,哥几个,你们说如何?哈哈……”
“对,把他们给扔下来,让哥几个得仰着脑袋看他们累不累!”
手一指,几个狗腿子狞笑着就冲上去,全无顾忌,让这从京城一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三人惊得目瞪口呆,中间那人怒指着下面的人呵道:“大胆!我们主子是从京城来的,你们这些北蛮子……”南地富裕,嫌弃北地贫穷粗鄙,常常用北蛮子来指代北地人,而不是指那关外的蛮族。
北蛮子三字一出口,将这些在磺州地界上为所欲为霸道惯了的少爷公子们都惹恼了,京城人瞧不起他们,他们也看不惯京城那边的小白脸,尤其是蒋赟,虽然如今在北地仗着姐夫的势混得人五人六的,可当初却是被赶出京城的,一想到以前的事看到京城来的人就火了,跳起来骂道:“原来是京城跑过来的小白脸,给本少爷打!狠狠地打!”
一言不和,两方人马立即开起战来。
马恩成自幼跟随祖父祖母长大,与父母亲之间的感情反而不深,但因多年未见双亲,他还是抱着期待的,可一想到他那因为惹了事才被送出京城跟在父母亲身边的舅舅,马恩成的心情就不好了,他就不明白,一个游手好闲成天只知耍横的人,怎就被他的母亲当成宝一样宠着,有时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要退后一步,还要让他敬着舅舅这个长辈,说什么蒋家只剩下他舅舅这最后一根血脉,马家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来北地之前接到母亲的信,居然在信中夸赞舅舅立了功升了官,成恩成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这个舅舅会有改好的一天,哼,什么立功,还不是因为母亲的劝说让父亲关照了舅舅,把别人的军功揽到舅舅的头上,一想到这个蛮横霸道的舅舅如今的官职比他还要高肯定得意非常,马恩成将要见到父母的喜悦顿时被懊恼取代,他实在不想看到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算什么长辈!
“少爷……”随从端来热茶,看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主子又因为那位舅老爷心情不好了,劝道:“少爷,依小的之见,少爷着实没必要与舅老爷太过计较,舅老爷再怎么升官也越不过少爷去,少爷才是马家未来的当家人。”
马恩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蒋家男丁死得只剩下蒋赟一个了,要是没有父亲的提携蒋赟哪里能有如今的风光,他看不惯的是蒋赟明明借了他们马家的势力,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暗地里使坏,让母亲以为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亲舅舅被人欺负而不去帮助,将自己这个亲儿子怪责了一通。
“可是在母亲眼里,我这个亲生儿子连一个只知耍横跋扈的纨绔都比不上,还叫我这个做外甥的让着舅舅一些,而父亲向来爱重母亲,明知那纨绔是个持不起的阿斗,还把他捧上了四品武官的位置,父亲可是在自己的亲儿子身上都没这么费心过。”瞧不上舅舅是一回事,让他心生不满甚至怨恨的是父母亲的态度,自己那么努力却比不上舅舅的几句好话哄他们开心。
随从对于这点也很无奈,家中老太太也是因为这点对夫人很不满意,觉得夫人嫁进了马家却没把自己当成马家人,处处倒贴她娘家,要是娘家争气还好说,偏偏蒋家从来只会拖马家的后腿,让老太太如何能看得上蒋家。为了让少爷开心点,随从只得说:“这次少爷千里迢迢赶来为老爷做寿,老爷夫人定会被少爷的孝心感动。”
马恩成垂下眼眸不再声响,随从也看得出,少爷对老爷夫人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开的。
外面的动静不见减小反而更加嘈杂了,叫骂声打斗声此起彼伏,离他们所在的房间也越来越近。
马恩成更加不快,没一件事能让他顺心的,起身道:“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闹事,堂堂萧王府也不过徒有虚名,哼,迟早要让齐王和朝廷给收拾了。”他是看不上定北王府的,自己老子在北地做了些什么,他不算完全清楚也知道个大概,而定北王府居然也任由他老子在北地坐大不断拉拢势力,不,不单单是他,京城里的权贵都看不上北地的这群莽夫。
“是,少爷小心点,免得被这群无知的莽夫给碰撞了。”随从小心护着他的主子打开房门走出去,他们的房间位于三楼,楼下的动静再传到他们房内已经削弱了几分,等出来后声音更加纷乱,拐了个弯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他们的人打斗。
“这……像什么样子!”马恩成一看这情景给气狠了,怒道,“还不快上去帮他们,把那群仗势欺人的东西给扔出去!”
“是,少爷。”看到自己的人被人围殴,跟随马恩成前来的侍卫早就按捺不住不了,可他们的要职是保护少爷的安全,没有少爷下令他们不敢擅离,这时少爷一声令下,他们红着眼睛就冲了过去。
场面更加混乱了,不时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时有惨叫声响起,双方都不肯认输,打红了眼,连木质楼梯都摇晃起来。
角落里的徐北三人看得无语之极,都是些什么人啊,不问青红皂白也能混战到这等程度,尤其是看到躲在最后面的裹成肉球的人,发狠地冲跟来的人大叫,让他们把那群人给弄死,敢在北地欺负他的人,他会让这些人后悔白长了双眼睛。本来听说这边山里有只罕见的大白虎,他就想着猎了这只大白虎剥了皮给姐夫做寿礼,谁料转了老半天都没遇见,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对撞上枪口的这群人自然不会手软了。
双方都打得眼红了,也没人想起来报上自家的名号,问一问对方是什么人,只不过一个嚣张跋扈惯了,有人敢还手欺负到头上,还不得把人给弄死,另一方则觉得这群北蛮子果然人品低劣粗鄙不堪,不将他们教训一顿怎显出京城权贵的优势来。
徐北三人抹了把汗,面面相觑,又捂着嘴偷乐。
忍笑忍得辛苦,徐北按了按肚子说:“我们还是趁夜离开吧,这么闹下去说不定连我们都要被牵连进去。”
万一有官兵被吸引过来或是被这两方人叫过来,说不得会将客栈里面的人都下大狱,不知道要耽搁浪费掉多少时间,徐北现在可折腾不起,否则一路上也不会拼命赶路了,直到快接近滟州才放松些想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也没能实现,果然跟姓马的一家子犯冲。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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