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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大楼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几个大字在太阳下反射着耀眼到刺目的光。在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不自禁抬头看向了那几个字。
他终于回到了这里。
沈氏集团历史上最具有话题度的总经理,总归还是和他的公司有缘分,竟然能从森严的私人囚牢里活着回来。
但其实在男人的地方待着,对他而言并不难以忍受。因为他知道,对方不舍得杀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即使他明白他于男人的利用价值,但他可悲地还有着一点期待。
就是靠着这样的期待,他还能在看到男人的时候感觉到快乐。
所以,在杨越带人冒险打入周绮恩的领地,将他好不容易带了出来的时候,他竟没有想象中的庆幸。
他知道,他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而此时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呼吸着办公室内没有温度的空气时,他感到了一阵空落。今天,他约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丁奕进来的时候正好与他对视。对方的眼神在看到他一边脸颊的时候变了,随后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问:“沈总,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一些私事,”他笑了笑,“丁叔,叫我有赫吧。”
“……好。”
对方走近了几步,表情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一会才道:“有赫,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先求得你原谅。对不起,当初一时冲动就来D城找你,也因为一些误导说了很多不恰当的话。”
他站起身,说:“你不需要为我爸妈的事道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找上周氏的副董事长?”
男人微微低着头,表情透着自责:“当初找你的时候,我花了不少工夫都没线索,后来有人联系我说可以帮忙。经过一番折腾,我就见到了郑总。郑总她和我说了很多周氏的事,我一时轻信了她。”
见他没说话,男人继续道:“其实对于很多事,我当时并没有一个很确定的答案,比如主使害你母亲的人到底是谁,都只是我的推测。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周家人利用你的把柄,让你卷入了他们的斗争……我真的很抱歉!”
他看了他一会,道:“我说过了,不用道歉。不如跟我具体讲一讲,你说的孤儿院的事。”
从周绮恩家逃脱之后,他就回到了家,接着就是整天的昏睡。然而不久,他就接到了丁奕的电话,说有事要和他当面谈。
他本有些不耐,但在知道对方要透露的事情后,他却再也无法冷静。
——他童年待过的那个镇,还有那个孤儿院,和周氏的黑色历史有关。
“好,”对方点了头,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他递去的椅子上,“虽然周氏的这些事我已经听说很久,但是没想到原来有赫你早已经和这些有了联系。前阵子一个做福利的朋友联系了我,说了一些他们业内的八卦,我才知道,原来你以前的孤儿院背后水竟然那么深。”
“他们为什么要用孤儿院?”他问。
“那时候那一带的治安和现在没有可比性,黑社会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时贩卖儿童的事件很多,他们中有人买通了福利院,把孩子拐到那里,然后就会有人到福利院出高价买人,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也就是说,福利院的人和黑帮有交易,也和周氏间接牵连在一起。”
突然,他想到了在孤儿院的那个时候,一些让年幼时的他都会觉得古怪的细节。
比如,那些人努力对他们封锁所有可以找到家人的可能,还有极其严格的管理制度,让他们有一种被死死困住的压迫感。
自从无意中摆脱了那里来到了沈家,这十几年的生活里,他几乎遗忘了在孤儿院的生活。对他来说,那个地方除了可以怀念的那个人,其他都是可以永远抛弃的记忆。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要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忆起那个不起眼的孤儿院。
“没错,你离开后没几年,那一带的福利机构因为整治变严很快倒闭或者重整了。一开始我也是道听途说,后来去收集了一些可靠的信息,都能证明他们涉黑的事实。”
空气变得非常安静。
不自觉地,手心出了些汗。他问:“那对于周炳炎的兄弟周烨,你有没有了解?”
“这也是我来的另一个目的,”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资料袋,递到了他的手中,“周烨涉黑的事,最近已经开始发酵了,这里面是我这次收集到的所有资料,你先看看。有赫,我知道你很在意周氏那边的情况,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他摸了摸资料袋,抬眼道:“怎么说?”
“我这里有人脉可以帮忙找到周烨,听说他现在和几个大老板混在一起,行踪很难确定,但只要我们想,肯定能找得到他,”丁奕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不起,我从你父亲那边听说了一些你和周家少爷的事,希望你不会介意。”
他愣了愣,道:“我易叔?”
“对,易畅他很关心你。等我们完结这些事,我请你们一起吃
', ' ')('顿饭吧。”
虽然对方说的是他“父亲”,但他知道那个人肯定是他易叔,因为他姓沈的父亲绝对没心思去操心他的这些破事。
这样想来,他确实太久没有见易叔了。回想过去的这几个月,他都快没了回家的勇气。
他点头,对男人道:“好,一定。”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杨越。
他接了起来道:“今天不是让你休假吗?怎么了?”
与往常不同,助理的声音格外的急切。
“沈总,伽蓝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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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夏的气候,闷热的空气使人感到持续的燥热。冷气未开的车厢里,他握紧了方向盘,拐过一个又一个狭窄的弯。
距离上次抵达这个小镇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那一天,在那个诡异的市场碰见了周写枫。那时候他知道了,原来对方对周氏的那些事都已经有所了解,他也感觉到了男人想要做出改变的决心。但那时候的他,是如此看不惯男人对自己父亲无条件的信任。
而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几个小时前,媒体登出了一则爆炸性社会新闻。
——作为东南地区以保留信仰初心,环境清幽宜人闻名的寺庙,伽蓝寺内部僧人竟与社会黑色势力同流合污。而最令人发指的,是由黑色势力的线索牵扯出的一系列交易。
其中人口与毒品买卖的一连串曝光,大大刺激了民众的神经。虽然背后牵涉的势力十分庞大,但这次的信息曝光并没有受到阻碍,甚至于充满了超出想象的细节。
……至于原因,他大概猜到了。
强压下内心的震动,一路上他给周写枫打去几十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挂断,周绮恩那里也始终没有回音。根据线人的消息,郑一芮依旧被困在男人那里,周氏内部已经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而伽蓝寺的所在地,已经被示威的小镇群众紧紧包围,现场的画面占领了地区各大电视台的头条。
接近傍晚时分,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离寺庙还有一公里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
助理特地提醒过他,这种时候应该静观其变,因为事态刚刚爆发,现场形势必定剑拔弩张,许多媒体也会赶到现场,作为事件的关联方他能避则避。
但不知为何,心中有种预感告诉他,他必须到这里。
把车停到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后,他穿上了便服外套开门下了车。还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不远处的喊声。
“里面的人快给我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拿了纳税人的钱就做这些恶心事吗?怎么对得起诚心拜佛的人?!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早就说我们这里越来越穷,就是这些该死的狗东西拖的后腿吧!”
……
几百人站在寺的大门口,和两个小僧人对峙着,其中最愤怒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动手,场面十分紧张。
“施主!我们对这些事完全不知情,您冷静一点好吗?”
“你不知情?你不知情拦着我们做什么?坦坦荡荡的就让我们进去看啊,看你们是不是都跑光了!”男人狠力抓住僧人的手,将他转向一边道,“我就问你!你有看到那边的那个女人吗?!”
和身边几个人一样,沈有赫随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向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身形瘦削,有点畏缩地依偎在一个像是她丈夫的人怀里,头发十分凌乱,表情呆滞,身子微微发着抖。
那个男人指着她,对僧人道:“她的两个孩子,都他妈被该死的人贩子偷了,找到人都已经疯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们伽蓝寺撇不了关系,你们倒是出来给个说法啊!这样躲着算什么,心虚吗?!”
小僧人表情很为难,道:“对不起施主……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方丈说现在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大门口又出现一阵骚乱,几个人出手直接将小僧人打倒在地,场面一片混乱。但就在那几个人冲破障碍要冲进寺里的时候,警察赶到了。
现场鸣起了枪,殴打僧人的人被控制住,秩序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民众依旧停留在原地,举着要求政府和寺内人员给出说法的横幅,有的站着,有的跪着,怎么劝都劝不动。
天已经黑了下去。
沈有赫走出人群,再次拨出了那个电话。这次,电话很快通了。
他忙接起,问:“写枫,你在哪里?”
那边安静了一会,随后低笑了一声:“你打那么多电话不累吗?”
他沉声道:“告诉我。”
气氛陷入了难耐的沉默。
过了一会,那边用很认真的语气道:“沈有赫,我问你……你有没有后悔过?”
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吞咽了一下:“你指什么?”
周围愈加浓烈的夜色中,只剩下令人无法平静的嘈杂声,几秒的时间都变得格外漫长。
恍惚中,
', ' ')('他听到那边有些低沉的声音:“我有。”
“……"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维持秩序的广播声:“请大家肃静!我们一定会解决好大家的问题,给大家一个说法,请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一样的声音,似乎同时从电话的一边传来……
“喂?”他握紧了手机,“写枫?写枫?!……”
电话已经被摁断了。他猛地抬头,开始在人群中疯狂搜寻起来。
男人在现场这一事实并不让他意外,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状态。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摘下了帽子在人群中疯狂穿梭着。现场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他的行走变得万分艰难,心中的不安定感也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中汗已经湿透了衣服。周围还有争执的声音,而他已经听不见那些人在说什么。
他不停地拨着电话,但男人的手机已经关机。正当他准备打给杨越的时候,听到了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
“起火了!寺庙起火了!——”
心骤然下沉,他向寺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跳动着几簇悚人的火光,包围了山间高低不一的庙宇……
深不见底的夜色中,那些火光不停蔓延着,吞噬着力所能及的万物,仿佛很快便将向他们袭来。
大门前的人们已经乱了阵脚。
“谁放的火,想毁灭证据吗?!”
“太可怕了!丧尽天良!……”
“快逃……”
人流开始互相挤压奔逃,而他站在原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火苗呲呲作响的声音,一时回不过神。
身边有人用力拍了拍他:“施主!这里现在很危险,快走吧!”
他扭头,发现对方是之前挡在门口的小僧人,脸上还带着些狼狈的青紫。
他问:“寺里还有人吗?”
“唉早都走了!只剩我们两个人留下来善后,您也快些走吧,万一火烧过来就不好了!……”
他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臂,道:“我问你,放火是不是你们方丈的意思?”
小僧人紧皱着眉,拼命摇头:“不可能的,他们走的时候能带的都带走了,烧掉寺庙又是何必呢!”
说完,对方就不再理睬他,急忙逃离了。
他低声咒骂一声,一层层越过了人群,避开那些公务人员的注意摸索着跑进了大门。
寺庙坐落在小山腰处,只要跑上一段台阶就能到庙宇。而此时,所有的木制结构都已被火焰侵蚀,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滚烫。震耳欲聋的闷响中,交杂着房屋倒塌的声音。
他粗喘着,向深处奋力跑去。
寺庙并不大,但此时的一段路却显得格外的漫长。对未知的恐惧,大大牵制了他的脚步。
……“我后悔。”
脑海中,不停回响着男人的声音。他害怕,那句话中也许会有的那层含义。
“写枫!周写枫!!”
他大声喊着。浓烟已经快让他喘不过气,身边的黑暗和火光都如同想将他吞噬的猛兽。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下雨了。
渐渐地,雨声越来越大。在厚重的雨帘下,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终于,他跑不动了,停在了最后一座庙宇的旁边。
他用双手支撑着膝盖,吃力地呼吸着,声音已经嘶哑:“周写枫!你他妈别躲了!……”
然而,似乎不管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喊,都永远不会有人回应。他抬手狠狠地捶向身边的石墙,一次又一次。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低吼一声,用颤抖着的手拿出了手机,再次拨出了那个号码。在难耐的高温中,他一次次拨出,静静地听着那边一句句提示关机的声音。
“求你了,求你了……”
他捏紧了拳,低声呓语着。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角落里的影子。
面前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中间的一个简陋木桌,和其上一堆燃烧着的东西。悚然的火光中,一边坐着的男人竟变得如此渺小。
一时,他屏住了呼吸。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男人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跟我走!”
男人背靠着墙,笔直的双腿大开着,鼻梁上的眼镜歪斜地挂着,看见他时男人微微眯起了眼,表情竟然是茫然的。很快,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反常,在看向地面的瞬间愣住了。
干燥的水泥地上,全是被捏成各种形状的啤酒罐,几个空荡荡的红酒瓶在风的作用下骨碌碌地,缓慢地滚动着。
周写枫捏着手中的酒瓶,朝着他笑了一声:“还没走?”
他只觉气血上涌,抬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瓶子摔到了一边:“你想死是吗?!”
仿佛身边的险境与自己全然无关,周写枫甩开他的束缚,头靠回了墙上,一双迷蒙的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沈有赫,我和你是结了几辈子的怨……你要有……有点良心,就别在这里烦我……”
', ' ')('他心里猛地抽了抽,只能耐着性子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人抬起来。
但是,他再次受到了极强的反抗。
霎时间,有一根弦嘣地一声断裂了。
他咬紧牙,用了全力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受吗周写枫?我也很难受你懂吗?!”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双不再清醒的眼,只觉得内心都被撕裂了,“你毁了这里就能救周氏了吗,就能惩罚那些人了吗?!我告诉你没有任何意义,丢了孩子的人还在受苦,害了他们的人还在外面逍遥自在!但是你呢?你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认识的周写枫不该是这个样子!”
空气如此焦灼,周围的温度依旧是滚烫的。然而他的意识是如此清醒,他明显察觉到在某个瞬间,男人的眼神变了。
而就在此时,上方传来了危险的声音。
他心猛地一紧,在上方坍塌之前,抱住了面前的人倾身跃向了屋外。
……
意识,进入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想见的,不想见的人,在眼前不断地出现又消失。想要的,不想要的回忆,一起混合搅拌着,洗涤着,像一条湍急的河,逆流着回归到一个平静的原点。
在一片尘土的气息中,周写枫睁开了眼。
有些迟疑地,他扭过头,用胳膊慢慢撑起了身体。
酒劲依旧还在,他勉强爬了起来,站定,看着眼前浓烟四起的画面。
……眼前的,他的杰作。
一步步坍塌的,是伽蓝寺最后一栋古楼。而在这座古楼的一边,立着一棵不算高大,但十分修长漂亮的枫树。
初夏时分,树上已经长满了嫩叶。明明该是如此有生命力的画面,在此时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凉意,虚弱地映衬着一旁势不可挡的火海。
一阵阵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喊他。
“小枫。”
他猛地抬眼,看见一男一女正站在他的不远处。
大雨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是他爸妈。
他爸还是那样精神,穿着一身西装笔直地站着,表情似乎有点严肃。
他嘴唇抖了抖,不自禁向前了一步:“……爸?”
“小枫,我告诉你的都忘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打小就这样,我怎么教你,你都听不清我的话。”
男人看了一眼身边他微微笑着的母亲,道:“我和你妈都对你很失望。”
他捏了捏掌心,道:“爸,妈,我不……”
“但是儿子,”他爸打断他的话,“其实爸想和你道歉。”
“……什么?”
“以前,是爸太固执了,害了你,”男人向他走近了几步,“对不起,小枫。以后,一定要答应我……”
这时,一阵狂风刮过,打碎了低沉的话音。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巨响,使他浑身震了震。
火光中的两个人,似乎在离他越来越远。
“爸?!”
他往前快步走去,而似乎不管他怎么追赶,那两个飘渺的身影都不会再停留。
但是,他听见了那句清晰无比的话。
“答应我小枫,不管怎么样,好好活着。”
“……我们都想要你,好好活着。”
……
大火还在燃烧,带着毁尽一切的力量,包括关于这里所有的回忆,还有那两个如此思念的人。
……活着吗?
他,应该要活着吗?
仿佛被一种诡谲的力量所驱使,他向前方走去,缓慢地一步步,靠近着那片炼狱。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已经背过身去,在雨帘中愈加模糊,如此脆弱,如此决绝。
他好想抓住他们,真的好想。
混沌的意识中,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死死地禁锢住了他。
他扭过头,只见面前的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对他吼道:“你又要干什么?!”
他看向前方,拼命想挣开身上的束缚,奈何对方的力量如镣铐一般无法移动分毫。他失去理智,大吼:“你放开我!……”
沈有赫收紧双臂,双眼急得充了血:“写枫!那里什么都没有,你清醒一点!”
他看向那片火海,知道男人绝对是出现了幻觉,一旦他松手,后果不堪设想。
“写枫,写枫你听我说……”
他努力拆解男人的动作,想将他牢牢圈在怀里,但对方像是有了用不完的力量,强烈而坚决的反抗让他差点就松开了手。
“周写枫!你爸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给我振作起来可以吗?!你再不听我就动手了!”
但是,他凶狠的威胁似乎没有作用,男人的反抗还是如此的激烈。他不再犹豫,咬牙抬手狠力掐住了男人的后颈,将他猛地推向自己。
然而,就在另一只手从半空中预备落下时,他怔住了。
男人的反抗因为突袭的致命威胁而变得微弱,
', ' ')('只剩双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汹涌的雨水冲刷着英俊硬朗的面庞,让他分辨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但是他知道,男人在哭。
像是再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男人一向笔直的背脊微微垮了下来,宽阔的肩颤动着,压抑的哭声让他的心如同被凌迟着,一寸寸地,传来剧烈而深刻的疼痛。
他将他猛地拥进怀中,紧紧地抱住:“没事了,没事了……”
他轻声安慰着,轻拍着他颤动的背。渐渐地,他听到了愈加强烈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
雨点慢慢变小了。深沉的夜中,男人的低语显得如此清晰,仿佛还有着回音,在这不深不浅的山谷里缓缓回荡着。
他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自觉地,他的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仰起了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
“没有人知道。”
“……”
“所以,别怪自己,好吗。”
他抚着男人后脑勺的发丝,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
……还有那也许再盛放不下的,所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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